顾承礼见苏阅微担心，安慰道：“也许颜经纪睡一觉起来就恢复了。
身体没有大碍，就很好了。”
苏阅微想想也是。
那种时候，从独木桥上摔下去，想想都恐怖。
“我听那个导游说的时候，真为亦舒姐捏了一把汗。
当时真担心，万一亦舒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目光无意识地看向顾承礼。
顾承礼也正在看她。
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化成了一声叹息。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即将到来的第三次骨髓移植手术，对他们来说，是个重大的考验。
那是他们不能随意触碰的话题。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
可是，避开的问题从不来不会因为逃避而化解，反而会因为逃避而变得更敏感。
就像此刻，明明是在说颜亦舒……苏阅微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万一自己到时有个三长两短，顾承礼怎么办……
而从顾承礼的反应来看，他此刻应该和苏阅微的感受是相通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不敢想，不敢说……
…………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过于担心颜亦舒，还是因为最近太累，苏阅微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醒了过来，口渴得厉害，想起身喝杯水。
起身后，才发现浑身没劲儿，她用手扶着墙壁，脚步软绵绵地往厨房走。
每一步踩下去，都仿佛是虚空的。
进厨房，取杯子，装水，喝水，一系列动作都很慢，很艰难。
顾承礼睡得浅，苏阅微起身后，他突然惊醒，摸了摸身边——没人。
灯都没开。
主卧里黑漆漆的，走廊处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顾承礼打开开关，见苏阅微双颊酡红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他关心道。
“口渴，想喝水。”苏阅微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然后，坐到床沿边，重重地躺了下去。
就好像身体失去了控制一般。
顾承礼侧身坐起来看她：“是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好。”
“好困，有点晕。想睡了。睡吧。”苏阅微的声音透着虚弱。
光是把被子拉上来盖在身上，都好像花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只是困吗？”顾承礼神色间透着担忧。
她的眉目之间满是倦怠，闭着眼睛含糊地说：“嗯，好困。”
然后，就睡了过去。
连日来，顾承礼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今天已经到了极限的状态，照理来说应该是头一挨到枕头就会睡着，偏偏他迟迟睡不着。
见苏阅微已经睡着了——虽然睡着的时候紧皱着眉，看起来一副很不舒服或睡得很不踏实的感觉。
但是，确实是睡着了。
顾承礼叹了口气，贴着苏阅微躺下来。
身侧传来的滚烫吓了他一跳。
顾承礼惊坐起身，“微微？”
没有人回答。
他扳过她的肩，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眸底顿起狂澜！
这得发多高的烧才会这么烫！
都可以煎鸡蛋了！
顾承礼连衣服都没换，抱起苏阅微，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
黑色迈巴赫劈开夜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库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排气管的声音响破天际。
苏阅微偏着头躺在副驾驶座，双目紧闭，像是已不省人事。
那张白皙细腻的巴掌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
顾承礼不敢想，她是怎么起身去喝水的。
他甚至怀疑，要是再迟些发现，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迈巴赫一路狂飙到了江城医院。
道闸杆还没来得及升起，顾承礼的车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砰”的一声——在绝对的车速面前，道闸杆形同虚设。
等保安听到声音，从值班室跑出来查看情况，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来到医院停车场，顾承礼踩着刹车急转方向盘，一个甩尾，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冲下车，横抱着苏阅微向急诊室跑去。
“医生！医生！”
苏阅微瘫软在顾承礼的怀里，一只手臂耷拉着，对于顾承礼此时的焦心一无所知。
值班医生淡淡地看了顾承礼一眼，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坐直了身体，又定睛看了看他——
顾承礼穿了一件黑色的长睡袍，脚上穿着拖鞋，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画面莫名有点不真实，像是在coseplay夜行者一般。
…………
苏阅微再次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只剩下头还晕晕乎乎的。
她想抬起手，揉一揉太阳穴，才发现手背上正在输液。
“你醒了？”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阅微侧头去看，是顾承礼。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睡袍，发丝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两个黑眼圈，脸色有些憔悴。
她又微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怎么会在一间病房里？
“我怎么了？”苏阅微问道。
“发高烧，都烧到40度了。”
“这是哪儿？”
“江城医院。”
苏阅微抿了抿发白的嘴唇。
她刚醒来，气息还有些弱，可明明记得，睡前还好好的……怎么醒来就这样了？
发高烧的事也没有什么印象。
顾承礼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昨天晚上吓死我了，突然发那么高的烧。”
苏阅微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他的睡袍上。
向来丰神俊朗的顾承礼，得有多急，才会连睡袍和拖鞋都来不及换，就抱着她出门了？
苏阅微莫名鼻子一酸。
他一定担心坏了吧！
“谢谢你，承礼。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苏阅微睡在枕头上，凌乱的发丝平铺开，她回握住顾承礼的手，有气无力地说。
顾承礼微微蹙眉，“干嘛跟我这么客气！”
他的视线扫过快要滴完的药瓶，按了呼叫铃。
苏阅微温柔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爱意，有愧疚和不舍。
“我爱你”“谢谢”“对不起”，她悲伤地发现，此刻，这是她最想对顾承礼说的三句话。
苏阅微闭上眼，就在眼泪要顺着眼角滑落时，护士过来了。
护士站在床边，看了一下单子，“这是最后一瓶药水，已经输完了。”
“好。”苏阅微睁开眼，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