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他原本是不想这么做的。
当年的事,他也不是没有过后悔。
只是一步错,步步都错。
到最后,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清楚的知道,程烟花提交的证据,至少能让他这辈子都留在监狱里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是希望,这件事能真正的结束了。
他真的,太累了。
程烟花的后背抵在门上,垂在身侧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
女子眼眶通红,一片水雾。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顾承轩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程烟花的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她忍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
程烟花知道文月如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能碰上了。
他们被文月如堵在警局门口。
原本保养的很好的文月如,一夕之间,好像老了十多岁一样。
她不再精致体面,头发凌乱发白。
在看到程烟花的一瞬间,她原本猩红疲惫的眼,立刻变的愤怒和怨毒。
在她眼中,程烟花就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是那个害的她丈夫被捕的元凶。
她恶狠狠的扑过来,丝毫不见往日的雍容优雅,尖利的指甲,直直的朝着程烟花的脸上抓去。
顾承轩眉心微微一压,将程烟花周全的护在身后。
眼看着自己伤不到程烟花,文月如撕心裂肺的吼叫着,"程烟花,你这个死丫头,忠明是你舅舅,你居然这么对他。"
她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力竭声嘶的咒骂,"程烟花,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顾承轩的眉紧紧皱着,文月如的辱骂声让他很是愤怒,他看着那张疯狂到扭曲的脸,攥紧了拳头。
顾承轩这个人,没什么脾气,可他却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早就厌恶极了这对夫妻。
若不是想让烟花亲手了结这件事,他早就让他们秘密消失了。
又岂会让他们活到今日。
一辆白色的大众polo以极快的速度开了过来,顾承轩眼神一凛,快速的护着程烟花往后退了数步。
白色车在他们身边停下,程烟花望着从车上快步走下来的女人,无意识的握了握手掌。
文月如看到宁则星,立马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宁则星的脸色也很不好,苍白着的一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
文月如一边哭,一边对着宁则星道:"则星,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你爸爸!"
宁则星是律师,她一定认识很多人。
宁则星没说话,她只是轻拍着文月如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文月如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从她怀里直起身子,"则星,你怎么不说话?"
文月如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你难道就没有办法能救你爸爸吗?"忽然,她的脸色一僵,猛的转身,双眼冒着火光看向程烟花,"还是说,你也怕了这个死丫头身后的权势,连亲生父亲都不管了!"
这几天,她到处托关系走后门,求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可那些原本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却没有一个肯帮忙。
在她的百般哀求之下,总算是有人微微给她透露了一点消息。
说上面有人下了命令,谁多管闲事,就后果自负。
在重压之下,谁还敢多事。
文月如想,这肯定都是程烟花在背后搞的鬼。
她恨意滔天,目光落在程烟花身旁的这个男人身上,几乎咬碎了牙齿。
程烟花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说到底肯定还是她背后的这个男人,动的手脚。
她曾经再三提醒宁忠明,程烟花这丫头攀上高枝,有了靠山,一定会和他们过不去,让他早做防备。
可是他不相信,竟还妄想着能和她冰释前嫌。
如今,全让她说中了。
之前忠明生日,她来家里吃饭,还装的一副全都放下了的模样。
就连她,都差点信了她。
这死丫头不但心思深沉,就连演技都那么好。
这些年她到处打零工,还真是屈才了。
想到这里,文月如对程烟花更是怨恨。
那表情,是恨不得生生掐死她。
宁则星惨白着脸,微微垂着眼睛,"妈,我们回去吧!"她低声的开口。
从她出现到现在,都没有看程烟花一眼。
文月如哪里肯听她的,宁忠明已经被抓走几天了,到现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请了好几个律师,可是大家看过资料,都对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就摆在台面上的证据来看,宁忠明牢底坐穿已经是很幸运了。
很大可能,他会被判处死刑。
"则星,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文月如急慌慌的扯住宁则星手,"你帮帮你爸爸!"
她是真的怕极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救自己的丈夫。
宁则星沉默着不做声,任凭着文月如尖利的指甲掐住自己的手,留下道道血痕。
程烟花看着,心里更是觉得难受,好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又闷又疼。
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文月如似乎感觉到了,猛的转过身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宁则星,狠狠地一个耳光,打在了程烟花的脸上。
她的动作太快又太突然,就连顾承轩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程烟花挨了她一巴掌。
下一秒,顾承轩立刻将程烟花护在怀里,她白皙的皮肤上五指清晰,顾承轩眉心狠狠一跳,他抬眸,目光瞬间阴狠。
他和容诀他们不同,他的世界很少遇见血腥的。
可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程烟花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顾承轩的手。
她微微摇了摇头。
文月如这一巴掌很狠,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妇人,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宁则星看着程烟花脸上的掌痕,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咬着嘴唇,"对不起,烟花姐。"
她开口,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程烟花回望着她,心里一片凌乱。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宁则星,宁则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们对于彼此,都有着最深的愧疚。
程烟花还没来得及开口,文月如就又嘶吼了起来。
刚刚宁则星的话,就像是点燃炸药的引线一般。
她瞬间就爆炸了。
文月如指着程烟花,"你还和她道歉,我打她一巴掌那是便宜她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吗?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被抓进警察局吗?你知道你爸爸不但有可能要坐一辈子牢,甚至还有可能被判死刑吗?"
文月如每问一句,宁则星的脸就白上一分。
直到最后,她脸色白的吓人。
"都是她,程烟花。"文月如的眼神又恨又怒,"她是始作俑者,是她毁了我们的家……"
"不是她毁了我们的家,而是我们毁了烟花姐的家。"宁则星突然喊道,截住了文月如的话。
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泪光,"妈,你不会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吧!"
宁则星的眼泪隐忍多时,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肆意的在她的脸上滑落。
文月如被震住了,"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宁则星。
"七年前的事情,你们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宁则星满脸的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心痛多一些,还是愧疚更多一些。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痛苦到,不能自已。
七年前她父母突然带着她出国,那样仓惶惊慌的模样,她永远也忘不了。
没过多久,她姑姑姑父就出了事。
虽然她当时身在国外,父母又刻意的粉饰一切,可她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可她到底还是自私的,不愿去深想,不愿去探究,她就这么如同鸵鸟一样,装聋作哑这么多年。
直到多年以后,再遇到程烟花。
印象中的姐姐,看着她的眼神,既陌生又冷漠。
那样的天之骄女,所有人眼中的荣耀,失去了她所有的光芒。
她愧疚的无以复加,却什么都做不了。
文月如没想到,宁则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呆呆的看着她,不过几秒之后,她急忙拉着宁则星的手,"则星,你别听烟花胡说,你爸不是那样子的人,他不是的……"
她着急忙慌的解释着,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妈。"宁则星握住文月如的手,"做错事的是我们,烟花姐和烟火才是被害者。"
她的眼神望向程烟花,"还有姑姑姑父,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
"所以你就不管你爸了吗?"文月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爸的事情,就交给法庭来判决!"这几日,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他没有罪,法庭不会冤枉他,如果他有罪,这一切,也是他应得的。"
宁则星慢慢开口,她的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越发的坚定。
"你……"文月如不敢置信的指着她,"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好女儿,她的骄傲,竟是这样的绝情。
"不然呢?"宁则星望着自己的母亲,"难道您还要我去干预司法公正吗?"她突然笑了,可那笑竟然比哭还难看,"又或者,像你们当年对姑姑那样去对待烟花姐?"
她停了停,"妈,错了就是错了,每个人都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的。"
她是一个律师,她明白法律的权威与尊严。
她也尊重法律,她相信法律面前众生平等,法律也会给予最公平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