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了一阵,薛景仙还是一咬牙说道:
“冯翊经过孙孝哲叛贼的祸乱后凋敝不堪,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刚刚有了起色,同州城的城墙也是去岁修葺的,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岂不可惜?”
杜甫轻轻的笑了,以手抚着案头,饶有兴致的看向薛景仙。
“本郡建设耗用的都是民脂民膏,知道爱惜本意不错,但却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本末倒置?”
薛景仙对杜甫的说法大为不解,又暗自纳闷,爱惜民脂民膏不一直是使君日日所强调的吗?怎么又成了本末倒置?
“下吏愚钝,请使君解惑!”
“江山社稷自当以民为本,财物损失三两年便可复来,若人口有失,无二三十年之功又岂能得以恢复呢?”
这种说法在官场上其实并不占主流,虽然人人都知道民为贵的道理,但做一任地方官,大都只重视土地财赋,而能产出财赋的主体,亦既是百姓,反倒不甚注意了。说白了,就是绝大多数人只注重眼前的实利,只要能为升官进爵增加筹码便都是有用的,那些费力又不讨好的事自然很少有人真正的放在心上。
薛景仙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杜甫只须浅浅的一说,他就立即明白了,于此同时又暗暗感叹。像杜使君这种实用之官如果放在天宝年间恐怕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也只有秦大夫这种不世出的大人物才会如此重用吧。他自己心下也有个谱,不论那一朝做官,靠山是绝对少不得的,否则即便怀才也百分百是不遇的下场。
正如杜使君的靠山是手握半数天下的秦大夫,以薛景仙看来,秦晋如今正处于蒸蒸日上的阶段,大有当年魏武王的气象,如果不趁其未起之时抓住机会,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也就晚了。
但是,薛景仙毕竟是个小人物,也没有机会接触秦晋,因而死死得抱住杜甫的大腿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最初之时,他以为这个杜使君不过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书呆子,好糊弄的紧,但经过接触之后才发现与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因为杜甫是个想做些实事的人,可不是通过简单的党附或是奉承收买就能搞定的。
所以,这些年他也狠狠的下了一方功夫,在协调民营与郡守府之间做的出类拔萃,大有无人可以取代的势头。就连他自己都禁不住感慨,此前做官只想着捞钱,赶紧还了那些捉钱令史的印子钱,幸亏后来孙贼进犯关中,捉钱令史们也都死无葬身之地,一场大灾祸反而使他解脱了。
如果在三年前,薛景仙无论如何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