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场上打得好看了点，不过到底实力悬殊，双方比分差距还在扩大。
“周羽，想想办法！”连丢几球之后，林扣扣又急得嚷起来。
这一次周羽没冲林扣扣发火，只瞧着球网那边的对手。
此刻申宏起球，周羽退后几步接发球，没有对向白莉，而是去杀直线位的申宏。
球落向申宏右腰。申宏稍显被动，只能回挡网前，球有些高，林扣扣似乎看到了对手空档，也对着申宏右腰位置进攻。
申宏完全被克制住，回了一个质量不高的球，周羽抓到机会，打出斜线，将对方扑死。
“好！”场边的萧子锋直接鼓起了掌。
准备发球前，周羽回头看了林扣扣一眼。
林扣扣会意，立马跑上前，道：“该怎么打，都听你的！”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进攻白莉那边，尽可能打短快球，咱们能赢几分，就赢几分。”周羽压低声音道。
对阵到现在，周羽已经看出来，白莉防守站位不好，离网有些远。而申宏的防守范围太大，周羽想到的战术，就是将申宏调动起来，借机打他空档。
周羽发了一个网前小球，对方回球到后场，林扣扣飞身扣杀。速度是够了，不过可能是顾虑要发短球，林扣扣力度控制得不准，球没有过网。
“停！”萧子锋在场边突然喊了声。
场上四个人全都停下，齐齐地看向萧子锋。
思忖了片刻，萧子锋冲着周羽道：“你跟林扣扣交换位置，他负责组织球路和封网，你打后场进攻。”
“这我多没面子！”林扣扣脱口而出。
周羽却已经明白了萧子锋的意思，掉头问扣扣：“赢球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这话管用，林扣扣虽然一脸的不情愿，却没有迟疑地跟周羽换了站位。
男女队员角色对换，并不符合大家的习惯，然而这样的改变，却令场面发生了变化。
周羽利用后场位置，死盯住了白莉，让她在网前疲于奔命，而本来实力不足的林扣扣得以发挥了他的跑动优势，也曾有一两次，给对方造成麻烦。
打到这里，曾经遗失掉的自信，周羽终于一点点地找了回来。
毕竟对方实力放在那儿，一局终了，周羽和林扣扣以八分之差落败。
“咱们虽败犹荣，对不对？”林扣扣双手撑地，坐在场中，仰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周羽。
周羽拉了拉身上汗湿的球衣，打那么多年球，也有累的时候，却是头一回上气不接下气，也是头一回败得那么高兴。
萧子锋拿了两瓶水过来，问道：“你们自己说说，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不要太棒了！”林扣扣伸手接过水，笑得见牙不见脸，“要不是打这一场，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萧老师，不对，萧指导，您看，我多练练，是不是也能进校队？”
萧子锋用手拧开另一瓶水的瓶盖，递给周羽，反问了林扣扣一句：“你真觉得，校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林扣扣缩了缩脖子，仰头喝了几口水，随后躺到地上。
周羽接过萧子锋递来的水，一脸好笑地朝林扣扣腿上踢了踢。
萧子锋看了看周羽，随后蹲下来，对林扣扣道：“现在单打基本上是拉吊打法，你的技术算不上出类拔萃，力量上也差强人意，我要一个出不了成绩的单打选手，有什么用处？”
林扣扣一脸失望，瞧着头顶的萧子锋，道：“您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是回去搞我的球队。”
“要是找优点，你的速度还可以，球路大多是下压平打，最重要的是，你刚才能完全领会和配合搭档的战术，所以，”萧子锋说到这儿，站起身，“如果你愿意改双打，或许可以试一试，校队现在缺的，就是配合默契、刚柔并济的混双选手，看你自己想不想努力了。”
林扣扣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萧指导，难怪我觉得您天生一双慧眼，只有您能看到我的长处。”
周羽嫌弃地看看林扣扣，这家伙肉麻起来，也是没谁了。
“林扣扣，明年校运动会上拿个名次，我就收你，不过这事可不容易。”萧子锋笑道。
“萧指导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林扣扣信誓旦旦地回答。
申宏凑了过来：“林扣扣，对自己还挺有信心，校队最厉害的几个，这段时间都在外头专业队训练，我们还有一个国家队的师兄。就你这样的……说要拿名次，到底瞧不起谁呢!”
林扣扣“哇”了一声，这下彻底被堵了回去。
周羽喝着水，她刚才就在想这事。今天他们被申宏和白莉打得落花流水，总算领教了人家的厉害。之前她还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轻轻松松横扫校运动会，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傻。
这样看来，靠校运动会加分，难度真够高的。
“至于周羽，我同你的约定，依旧有效。”萧子锋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出了球馆。
眨了眨眼，周羽想起了那个“四年不挂科”。
林扣扣望着萧子锋的背影，挪到周羽旁边，问道：“你说我能不能进校队？”
“事在人为，刚才你不是挺自信吗，校运动会打算拿第几？”周羽嘲笑了林扣扣一句，顺带也嘲笑一下自己。
就连申宏也拍拍林扣扣肩膀，憋着笑道：“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能实现吗？”林扣扣嘟囔道，长长叹了口气。
看到林扣扣有点蔫，周羽倒不忍心了，索性给他打了打气：“今天没输得那么惨，其实是因为你始终没放弃，一直在带动我，林扣扣，你在场上比我勇敢，所以，既然萧老师说了你有机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有道理，”林扣扣有点小孩脾气，听到周羽这么说，立刻又来了劲：“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周羽一笑，转身便往更衣室走。
“别走啊，”林扣扣还在后面追，“老萧跟你约定了什么，我好奇死了！”
周羽头也不回地道：“萧老师说，这四年，他免费替我补《体育心理学》，绝不挂科，你要有兴趣，一起啊！”
林扣扣呵呵两声，好奇心得到满足，也不管周羽了，朝着申宏那帮人跑了过去。
虽然郭炳辉从住进病房就一直嘀咕，不愿意做手术，可到底没能逃过这一劫。
一大早，周羽赶到医院，准备送郭炳辉去手术室。
“你妈没来？”郭炳辉看着周羽身后，神色有点失落。
“她要先安排体校那边的事，说好一会就到，”周羽忙道，将带过来的牛奶递到郭炳辉面前，“医生嘱咐，手术前喝点流质。”
“不喝，”郭炳辉抬头望向天花板，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知道郭炳辉在紧张，周羽拍了拍他搁在床边的手，安慰道：“我问过了，手术两个多小时就能做完，差不多明天就能下床走动。”
“小羽，师父有话跟你说。”郭炳辉道，眼睛还是瞧着天花板。
“说吧，我听着呢！”周羽其实也紧张，可当着郭炳辉的面，又不得不故作轻松。
“我卧室的五斗柜最下头一层，搁着几张十年期国债，是你奶奶在的时候买的，我一直就没动过，如果师父……不能醒着出来，那些东西还有你奶奶留下的首饰就归你了，算是老太太给你的嫁妆。还有，我昨晚写了遗嘱，放在这床头柜里，那破房子以后过户到你名下，你怎么处置都行。”郭炳辉絮絮叨叨地说着。
周羽仰起头，努力将心头酸涩压了下去，才又看向郭炳辉，口中抱怨道：“您说够了没，您要是自己不想好，再厉害的大夫也没办法。”
“小羽，”郭炳辉望着周羽，道：“我今儿天没亮就醒了，想我这一辈子，勉强问心无愧，就是对不住你一个。”
“别乱说，”周羽坐到了床边，背对郭炳辉，“师父把我当女儿，我也把您当爸爸，您没对不住我的地方，反而这些年，我一直给师父在添麻烦。”
“听我说，当年我跟你保证过，一定要让小羽当世界冠军，结果你才二十出头，就不打了，但凡师父有点本事，也不会拖累到你，我心里一直就过不去这道坎。”
“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我退役的事，跟师父一点关系都没有。”周羽低着头道。
“上回你师叔来看我，聊到你退役的事，他也觉得，你这个决定太草率，”郭炳辉探过头道：“我跟他讲，当冠军是我家姑娘从小的志向，我第一次看到她，印象最深的，是孩子眼里有一把火，就为了这把火，她才能坚持那么多年。我知道，这把火，到现在都没有灭。”
周羽愣住，呆呆地看向郭炳辉。
“进手术室之前，听师父讲一句心里话，”郭炳辉定定地道：“小羽，趁着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得把真正想做的事完成了，别像你师父，死到临头，才想到后悔！”
周羽：“……”
郭炳辉干脆坐了起来：“你师叔答应我，只要你愿意，可以创造一切条件，帮你……”
“我妈来了。”周羽忽地听到脚步声，立刻站起来,到底打断了郭炳辉的话。
没一会，乔芳走进了病房，问周羽道：“护士有没有通知，什么时候送你师父去手术室？”
周羽摇了摇头，回头看向病床上的郭炳辉。
“来了啊！”郭炳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又偷偷地瞟了周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