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休庭无奈道,“凌姑娘你……”
楚永凤望着她的眸光中溢出一丝愤恨,眼底涌动着一团水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凌浅虞轻嗤一声,冷冷开口,“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受难!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你有多么荒唐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就是想让你爹知道,你根本就无可救药!”
毫不留情的责骂落在楚永凤心上,如同大大小小的冰雹砸了上来。
以前别人这么骂她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意。
可现在这些话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为什么这么疼,这么难受……
苦涩绝望的泪水从她的眼角争先恐后地涌出,根本就止不住,嘴角也尝到了一丝咸涩的味道。
她压抑着声音从口中吼出一句,“你胡说……”
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都是假的,假的……
凌浅虞见这些内容对她起了作用,刚想再刺激她几句,转眼就发现易休庭的异样,面色霎变。
他面色狰狞,浑身上下不住地抖着,双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大脑,痛苦地嘶叫。
他这是要变成食骨兽了……
凌浅虞一惊,迅速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白玉瓶,施法将易休庭重新吸了回去,塞上瓶塞。
楚永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没有注意到凌浅虞的异动。
凌浅虞心叹,这次进去,还不知道易休庭有没有醒来的机会。
因为她早就发现易休庭身上的光芒会随着他每一次以原身出现的次数递减,这次进去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没有光了。
凌浅虞望了一眼地上的楚永凤,轻轻开口,“他走了。你们,怕是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楚永凤猛地抬头,瞧见凌浅虞那望过来悲悯的目光,浑身一震。
凌浅虞叹了口气,无限遗憾地开口,“我刚才给过你机会,也给过你提醒,可是你……”
楚永凤低下头,嘴皮掀起,“我……”
她想说什么,可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说。
咔嚓——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到了地上的落叶。
楚永凤警觉地朝门口望去,那张脸上布满了泪痕,妆也花得不成样子。
凌浅虞头也不回地开口,“你们两个进来吧,外面风大,也不怕凉。”
外面的人听见了她的声音,只好一个挨一个前脚后脚地走了进来。
秦窕嘿嘿一笑,“老大,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们只是听到动静,担心你出事,所以就过来了。”
林简附和地点头。
其实他们是在外头听到凌浅虞因为生气恼怒发出的责骂声,才好奇地看过来。
对,他们很好奇,凌浅虞是怎么骂人的……
楚永凤见又进来两个陌生人,有些难堪地转过头。
“你们能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浅虞便领着林简和秦窕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
木门被一点一点合上,那些光线也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望着逐渐消失的光亮,楚永凤低下了头,静静地注视着易休庭刚才消失的那一片虚空中。
其实,就算看不见,她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哪个方向。
**
日落时分。
鼎风学院的长颂楼下。
宫蒙左顾右盼一阵,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看着。
他伸出两只小短手,爬上了一株高大的槐树,站在上面,望着面前隔着一段围墙的院内。
要跳到那堵墙上去,大概有两米的距离。
他算好距离,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腰间运足气力,接着奋力往前一跳。
按照往常的经验,他是可以跳到那墙顶上的。
可今天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石子,咚地一声击在他的脚上。
“哎呀——”
宫蒙大叫一声,清脆的童声里饱含焦急。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没有落到墙顶上,而是擦过墙角朝地上掉下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意外的是,他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落到一个充满馥郁沉香的怀抱中。
“怕了吗?”
一道低沉优雅,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宫蒙睁开眼,惊喜地大叫。
“父王!”
说完直起身子,兴冲冲地捧着他的脸,香了一口。
那张灵动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笑嘻嘻地开口,“我好开心啊!”
宫诩那双狐狸眼中盈满了笑意,不是平日那种随意慵懒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笑意。
他嗔怪一声,“臭小子,还不赶紧把你的口水擦掉!”
宫蒙扭头,小嘴不情愿地嘟起,“哼,不行,我的口水很值钱!你要是擦了,就亏本了!”
宫诩无奈地空出一只手,拧住他那小巧细嫩的耳朵。
“亏本?正好,来,我们今天算一算账,看看你这段时间给朕添了多少麻烦,造成了多少损失。”
想起司马尧在乌月城抢劫的那一笔巨额的珠宝钱财,宫诩就想狠狠地摁住宫蒙打一顿。
宫蒙被捏得疼,哎哟哎呦叫个不停。
“父王,我错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宫诩,那双葡萄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仿佛一戳就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宫诩却无视他的泪眼,因为知道他肯定是装的,等他一走,这小子肯定又喜笑颜开,完全没什么心理阴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迷人地看着宫蒙。
“来,你给父王说说,你错了什么?”
宫蒙被他抱在怀里,看见他这渗人的笑容。
孰知宫诩习惯的宫蒙心里立刻笼罩上了一片阴影。
父王越生气的时候,往往笑的越开心,让你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生气。
很多宫女太监,都是在父王这种笑容下被斩首的。
他只好装作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一边揪着自己的衣角,一边开口。
“我,我不该找幻师去欺负司马元。”
宫诩点头,“嗯,很好,继续!”
宫蒙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现他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似乎没有生气,于是继续大着胆子开口。
“我,我不该逃课……”
宫诩点头,“对,继续。”
这样也不生气?
宫蒙努力在脑海里扒拉了一阵,“我,我不该把院长家的猫扔进猪圈里。”
宫诩好笑地看着他,揶揄道,“你扔他家的猫做什么?”
宫蒙立刻露出自己手背上的小抓痕,给宫诩看。
“它抓我!”
宫诩皱眉,仔细看了一眼他手背上已经结了疤的伤痕,有些心疼。
“它为何要抓你?”
宫蒙想起那段记忆,愤愤地开口,“我看见它被另外一只野猫欺负,想去帮它把另一只猫赶走,结果它居然抓了我一把!”
宫诩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古怪地开口,“那只野猫怎么欺负它了?”
“就是压着它不让它起来,还咬它的脖子!”
宫蒙的语气依旧很怨念,这次不好的记忆导致他对风弧清家的小白猫好感度直降为零。
宫诩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萌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哈哈哈。”
这两只猫明显在交配,臭小子上去破坏人家好事,人家能不急吗?
宫蒙不解地看着他。
宫诩收起笑意,慵懒地开口,“人家这不叫欺负,这叫喜欢。嗯,这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萌萌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宫蒙长长的“哦——”了一声。
说完猝不及防地扑到宫诩怀里,张开小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淡淡的小牙印。
宫诩的皮肤很白皙,那泛着红的淡淡牙印看上去很明显。
宫蒙笑嘻嘻地抬起头,“父王,我也喜欢你哦。”
宫诩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叮嘱道,“以后这招,不能对女孩子乱用,要用的话也只能用一个,知道吗?”
“为什么?”
“不然她们会生气。”
宫蒙为难地看着他,“可我将来有十八个美人,那该怎么办?”
宫诩托着下巴,状似认真思考,“嗯,这倒是个问题。不然,你到时候偷偷地对一个美人用,别让其它美人知道就好了。”
宫蒙眼睛一亮,“哇,这是个好主意!”
“陛下,你又说些不该说的了。”
温远山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他从墙角后转出来,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
原本他听着前面还觉得正常有道理,可没想到下一句宫诩教育宫蒙的话就有些不对味了。
宫诩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温远山,“不如,温爱卿给萌萌出个主意?”
温远山到口的话一噎,抬头望天,顺便扯开话题,“嗯,今天的天气不错。”
宫诩哈哈一笑。
“温爱卿,朕许久没见你这般为难的样子了。”
温远山展开折扇,兀自的摇了摇,姿态闲适优雅。
“那只能说明陛下越来越会为难臣下了。”
宫诩又笑了一阵,接着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问道,“司马尧也住在这?”
温远山点头,用扇子指了一个方向。
“长明楼。”
宫诩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在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被一层层树林包裹着,它外面漆了一层朱红色,整体看上去雄浑大气,简朴古雅。
他扭头看了一眼温远山给自己准备的地方,和司马尧一样的建筑风格,只是房屋整体比较矮小,不由有些嫌弃。
“温爱卿,你这是要让朕矮上他一头吗?”
闻言,温远山面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劝道,“陛下,虽然咱们的矮了些,但是整个院子比他的大,而且景致也是整个鼎风学院最好的,出门也方便。司马家的那栋楼,地理位置偏僻了些。更何况,这院子里所有的装饰都是按照陛下喜好来的,为了迎接陛下,臣可是花费了很多心思。”
宫蒙也跟着嘿嘿一笑,“父王,这里面最大的房间是你的,最好看的婢女也是你的,最好看的衣服也给你,给你给你都给你!”
宫诩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眉目舒展开来,夸赞道,“你们两个,果然深得朕心。”
**
鼎风学院长明楼。
今夜的长明楼,似乎比往日更加安静些。
来来往往的下人比往日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着主人,行走时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长明楼上下秩序井然,工作效率是平日的两倍。
正房外,所有的暗卫排列整齐恭候在门口,迎接主人的到来。
司马尧裹挟着一身风尘进了正房,他走过的地方,气压瞬间降低了不少,所有下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头低的更低。
他走到主座前,转身撩开玄色衣襟的下摆,正对着众人坐下。
“殿下万安。”
肃渊长老上前一步,向他行礼。
司马尧看了一眼肃渊长老,没看见元儿,便开口问道,“元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