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澜背着司马泽慢慢地走着,一开始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很想把上面那个厚脸皮的男人摔下去,但是慢慢地她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其实对于她来说,背着他并不用花多大气力,但是有一个人紧紧贴在自己背后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
那是一种相互依赖的感觉。
司马泽抱着宫澜,鼻端萦绕的满是她身上的味道,心中十分惬意。
慢慢地,他愈发得寸进尺,直接把头靠在宫澜背上睡着了。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没过多久,宫澜突然感受到自己脖颈处一阵湿热,一条黏糊糊的银丝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
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宫澜脚步和动作俱是一顿,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寒气,她双手一松,干净利索地把司马泽扔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司马泽摔到地上,瞬间惊醒,桑树连忙上前扶起他,司马泽看着越走越远的宫澜大喊,“小哑巴,你怎么了?”
桑树猜测,“他背了您那么久,肯定是累了。”
司马泽眸带困惑,嘀咕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生气了,我是不是做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
一旁跟随的其它将士看得双眼发直。
小哑巴都张狂地把将军扔地上了,将军居然还不生气?
确认过眼神,绝对是真爱~
**
夜里,司马泽和桑树回到军帐里,宫澜还没回来。
她扔下司马泽之后,到西凉山的一处清澈的溪水旁把自己清洗了一番后才往回走。
司马泽有些不放心,“桑树,你去找一找他吧!我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桑树耸了耸肩,他都劝过他不要让小哑巴背,王爷却非要人家背,现在人家生气了又让自己去找。
桑树刚走出帐篷,迎面就看见宫澜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连忙迎上去,一副如负释重的模样,“小哑巴,你总算回来了,王爷一直担心你呢。”
宫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司马泽在里面听到桑树说宫澜回来了,想下床去看看,可转念一想这样显得自己太没面子了,于是刚伸出去的腿立刻缩了回来。
宫澜走进去,按规矩给他行了一礼。
司马泽清了清嗓子,“小哑巴,你坐下来和我说说话吧。”
宫澜依言坐下,那双眼睛很平静,看上去就像是一池无波无澜的湖水。
但是如果你肯往深望进去,就会发现里面是无底的深渊,和光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黑暗。
她的世界,红色和黑色交杂在一起,血腥和死亡,悲凉和冷清塞满了整个空间。
司马泽一眼就不受控制地望了进去,立刻深陷进去。
他喃喃地开口,“小哑巴,你……”
宫澜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下一秒,宫澜就被他用力地拥住。
猝不及防。
她的人用力地撞入他的怀中,心也跟着猛地一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冰山撞击一般剧烈。
司马泽用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背,“你别动,我不想看你的眼睛。”
宫澜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扇动着,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
那双眼睛里的血色渐渐褪去,不在那么缥缈无神,让人看不到希望一般。
她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父母而已。
小时候,一家人上月神山祭祀,下山的时候,她嫌累不肯走路,父王亲自背着她下了山。
她想起了那种靠在父王宽厚的背上的踏实感。
但是她和哥哥两个人,在十岁那年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父王练功走火入魔,把母后杀死,接着自杀。
父王那种状若癫狂,残暴嗜血的目光,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司马泽抱了宫澜片刻,才松开了她。
宫澜的双眸已经恢复正常的模样,没有那种令人压抑的感觉。
司马泽松开她的时候有些尴尬,虽然说现在解释好像很苍白,但他还是努力解释了一下,“我刚才只是把你当成兄弟一样抱一抱,没有别的意思。”
宫澜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写了几个字给他。
司马泽接过纸张,“你的口水今天流到了我的脖子上。”
司马泽双眼瞪圆,吃惊道,“真的?我睡觉还会流口水?”
宫澜——冷漠地点头。
司马泽悻悻地笑了笑。
宫澜又刷刷地写了一行字: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要捏我的脸?麻烦解释一下。
司马泽擦着自己的额头,那里不断有汗水流出。
果然,只图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他干干一笑,“啊,那是因为你的脸太瘦了不好看,我试试能不能帮你捏圆一点。哈哈哈……”
宫澜直接将手里的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表示自己的不满。
司马泽被他拍了一下,又觉得失了面子,警告道,“小哑巴,你过分了啊,爷都没动手打过你……”
宫澜坐到一旁,装作生气的样子,一脸冷漠。
司马泽又改了口,“那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心里却偷偷地想,等白天她变成小傻子的时候再欺负回来。
等到第二日白天的时候,司马泽借着有伤在身,一天都没出帐篷,还让宫澜在旁边伺候着他。
“小哑巴,爷渴了,要喝水……”
“小哑巴,我的饭怎么还没来……”
“小哑巴,我腰疼,你给我揉一揉……”
司马泽让宫澜给自己喂饭,让她给自己捏肩捶腿,让她给自己换衣服,基本上把桑树的活都包了。
桑树对此很有怨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浓重危机感,他是不是快要被王爷抛弃了……
宫澜坐在他身边,司马泽看着那张白嫩的脸庞,手痒又想捏,但是宫澜却不让他捏。
司马泽怎么哄骗,都捏不上脸,不只手痒,心也痒,于是他眼珠一转。
“桑树,把本将军的行头拿过来!”
桑树常年跟在司马泽身边,当然知道他指的行头是什么,很快就取了雕刻刀具和上好的乌木给他。
司马泽让宫澜在自己面前坐好,对着他的脸就=,手指开始灵巧地转动手下的刀具。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手上出现一尊活灵活现的男装宫澜。
司马泽很满意,本来想送给宫澜,看了一眼又舍不得,“算了,这个我留着,下次再给你雕一个送你!”
半夜,宫澜趁司马泽熟睡,悄悄地起身在房间里开始翻找凉城防卫图。
究竟藏在哪了呢?
宫澜在这个房间里找了不止一天两天,可就是没见到凉城防卫图。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哨声,宫澜眸间划过一道暗芒。
**
军营外的小树林里。
一个身穿雪白狐裘的男子,慵懒散漫地倚在树干上,见宫澜走过来,挑眉戏谑道,“澜澜,你不是把哥哥都忘了吧?”
宫澜走过去,认真地看着宫诩,“哥哥,我在司马泽的房间里,没有找到凉城防卫图。”
宫诩轻轻蹙起眉梢,“没找到?会不会不在别的地方?”
宫澜轻轻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宫诩目露凝重,“司马尧快要来了,你抓紧时间,争取在他来之前拿到凉城防卫图。”
宫澜心中一惊。
司马尧快要来了!
宫诩接着叮嘱了一句,“明天晚上朕会派人突袭一次,你趁乱看看凉城防卫图藏在何处。”
宫澜点头应允。
第二天晚上,路威就带着大军前来突袭。
没人想到宫诩居然会挑偏僻边远的凉城下手。
因为来的突然,司马泽受了伤,也没做准备,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十倍,情急之下,只好下令带着军队从凉城外撤回凉城。
四处慌乱之中,他突然发现宫澜不见了。
“王爷,大军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
桑树不住地催促着他。
司马泽却不依,“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小哑巴,把他一起带走!”
“王爷,没准小哑巴已经和大军一起撤走了,咱们还是别等了,等一会云国大军就要追上来了!”
司马泽笃定地摇头,“我觉得他肯定还没走!”
宫澜的确没走。
她离开前,又潜入几个校尉的帐篷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小哑巴!”
她听见外面传来司马泽和桑树喊她的声音,浑身一震,刚打开抽屉的手一抖。
这个时候了,那个蠢货怎么还不走!
宫澜咬了咬牙,放弃继续搜寻,一个健步出了帐篷,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一片火光冲天中,司马泽看见她的身影,喜出望外地招手,“这里!我在这里!”
宫澜走过去,司马泽责怪道,“你小子上哪去了?爷要是不等你,你肯定会被云国军队抓去当俘虏!”
宫澜只是低着头,装作认错的样子,掩去了自己真实的复杂神色。
司马泽以为她在愧疚,便舍不得再说她,“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司马泽先上马,接着拉着她上了自己的马,那是一匹断了尾巴的马。
司马泽叫它无尾,因为它的尾巴是为了救司马泽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断的,司马泽对这匹马有着很深的感情。
因为司马泽受了伤,所以一路上都是宫澜在驭马。
云国军队发现了他们,从后面追了上来,司马泽只好抄小道离去。
马带着他们一路疾驰而去。
无尾突然停了下来,十分吃力地往前挪动,宫澜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
怎么回事?
宫澜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他们掉进了沼泽!
司马泽也发现了,“糟了!怎么会这样!”
另一边的桑树也焦急道,“王爷,咱们快弃马出去!”
话落,桑树就一脚踏上他的马,借着反弹的力道,直接飞身度过了沼泽。
而他座下的那匹马,很快挣扎不动,被吞没在沼泽之中。
司马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无尾,后者也意识到了危机,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渗出晶莹的泪水,不断地仰首发出悲哀的嘶鸣声。
司马泽泪流满面,抱紧了马脖子,不肯松手。
宫澜拽不动他,眼看着马快要沉下去,宫澜直接一掌劈在司马泽的脖颈上,把他劈昏,拎着他的衣领,一脚踏着马背飞身出去。
等司马泽醒过来,知道自己的马没了,颓丧了一整天,最后花了一天时间,凭着记忆刻了一只断尾的马,用作纪念。
宫澜看着司马泽,心里涌起了一丝愧疚,如果不是因为等她,他们没必要走小道,也不会陷入沼泽。
司马泽没有怪她,只是把自己刻的无尾赠给了她。
“你替我好好保管它。”
他一看到这匹木雕马,就忍不住触景生情,心里难受,最后干脆送给了宫澜。
宫澜接过的时候,觉得手心都是烫的,她默默地将它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一直随身携带着。
晚上,桑树见司马泽因为无尾的事情一直心情不好,便出主意带着大家一起去凉城的花楼里逛逛。
当然,这里面自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