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是个庶子,又是残疾,就算大少爷成日眠花宿柳,无所事事,他也不及大少爷在老爷心中十分之一的位置。
萧湛抬头望着陈三,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可是,他来了。”
陈三一头雾水。
什么他来了?
“你找我有何事?”
萧广醇厚的声音在陈三身后响起,陈三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扭头看着萧广。
“老爷……您不是说不来吗……”
他咽了咽口水。
萧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滚出去!”
等陈三战战兢兢地连滚带爬地奔出去后,萧广合上门,坐到萧湛对面的座位上,目光沉重地压在他身上。
“你回来,想干什么?”
萧湛从怀里掏出一张令牌,抛到萧湛面前的桌上,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在刺杀丹华学院夫子凌浅虞的刺客身上找到的。”
萧广目光落在哪每令牌上,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萧府的暗卫令牌!
他猛地从桌上拾起那令牌,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出声,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萧国公府的令牌会出现在丹华学院。
萧湛冷冷开口,“问问你的好女儿萧沉鱼吧!”
沉鱼?
萧广不解。
沉鱼不是在太子府吗?
她为什么要去派人去杀一个丹华学院的夫子?
“呵,女人的嫉妒,真是丑恶。”
萧湛从口中嫌恶地吐出这一句话,接着开口道,“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丢的是萧国公府的脸。”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轮椅朝门外走去。
“等等!”
萧国公突然出声挽留。
萧湛的动作一顿。
“你还打算在外面呆多久?我已经打算给你安排礼部右侍郎的职位。只要你回来,即日便可上任。”
“不用,我自有安排。”
萧湛冷冷地回了一句,便毫不留情地朝外走去。
萧国公望着萧湛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若不是这个儿子是个残废,凭他的才能,必定可以继承萧国公的爵位,身居高位。
他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捏了捏眉心,吩咐下人道,“明日去把大小姐请回来!”
**
第二日清晨。
大魏皇宫栖凤殿。
一列长条的侍女端着器皿恭敬地站在一旁,伺候着司马勤洗漱。
叶皇后替他披上龙袍,系上腰带。
叶皇后突然叹了口气道,提议道,“皇上,我看泽儿也许是真的喜欢那姑娘,虽然身份有些够不上,不过还是可以纳个侧妃的。”
司马勤冷哼一声,“他喜欢?从小到大,他喜欢的姑娘多了去了!从宫门口排到柳香院都绰绰有余!”
叶皇后一边替他扭着扣子,一边为自己儿子辩解道,“那些青楼女子,泽儿也知道分寸,不过就是玩玩罢了,你哪次见他带回宫来?更何况,这五年,这孩子的性子稳了许多,也没怎么见他上青楼去,顶多嘴上说说罢了。”
司马勤依旧板着张脸。
叶皇后眼看上朝的时辰要到了,便没好气道,“我说司马勤,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司马勤听到孙子这两个字,面色总算缓和了许多。
“哪天找他过来谈谈。”
这意思,就是肯松口了。
叶皇后见司马勤总算被他说动了,脸上露出喜色。
“果然还是孙子管用!”
说到孙子,司马勤想起了元儿,又忍不住嘱咐道,“你哪天让萧侧妃把元儿带进宫里来吧,昨天晚上天黑,元儿又困,都没好好说上几句话。”
想到这里,司马勤就有些不满。
明明昨天晚上是想陪孙子的,结果孙子没陪成,反倒被司马泽那个浑小子气得半死。
叶皇后怎么不知道司马勤的心思,她的心思和司马勤是一样的。
总共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隔了几个月没见,自然是想的不行。
等司马勤走后,叶皇后就派人下去传萧沉鱼,让她带元儿进宫。
**
太子府雍华院。
萧沉鱼一大早,没收到派出去的刺客传回来的好消息,反倒是先后收到了萧国公和叶皇后的传召。
两边都在传召,萧沉鱼自然是以叶皇后为先,便淡淡的吩咐悦娘,“你派人先回去跟爹禀报一声,说我入宫了,下午再回萧府。”
悦娘听了萧沉鱼的吩咐,便转身出去下令。
萧沉鱼转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描了一个贵气十足的秋波眉,嘴角微勾,眸光微冷,自言自语道,“命还真是大!”
这个时候刺客都还没回来,只能说明他们失手了。
萧沉鱼心中不悦,蓦地扬声道,“来人,去把元儿叫起来,准备进宫!”
一旁的侍婢听到她的吩咐,诺了一声转身出去。
元儿昨天晚上看了一晚上的烟火,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任是宫人怎么喊,就是不肯起来。
侍女没办法,只好转身回去禀告萧沉鱼。
萧沉鱼撂下手中的脂粉,带着悦娘朝元儿的玉泉院走去。
“娘娘。”
守在元儿房间外面的宫人间萧沉鱼来了,便恭敬地行礼退至一旁。
萧沉鱼走了进去,看了一眼还抱着被子,闭着眼睛的元儿,“悦娘,去把小殿下给我叫起来。”
悦娘躬着身走到元儿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句,“小殿下,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元儿梦里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他,拧了拧小眉毛,含含糊糊道,“我不要回去……”
悦娘又喊了几句,元儿还是没有动静,只是口中不断发出呓语。
萧沉鱼听着元儿在睡梦中的话,突然眉头一皱,“悦娘,你别出声!”
悦娘立刻停止喊元儿。
萧沉鱼仔细听着元儿口中的呓语,辨认着每一个字。
“母妃是母妃,娘亲是娘亲……”
他说什么!
萧沉鱼瞳孔猛地一缩,那句话犹如一颗大石头砸进心湖,泛起巨大的涟漪。
母妃是母妃,娘亲是娘亲……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连悦娘也是面色一变。
悦娘心道,难道小殿下是被鬼附身了?
萧沉鱼走上前,将元儿身上的被子大力掀开。
元儿感受到身上一凉,打了一个哆嗦,很快就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萧沉鱼。
“来人,给小殿下更衣!”
萧沉鱼阴沉着脸,下令道,
后面马上有宫人拿件小衣服上来,低着头给元儿穿衣服。
元儿看萧沉鱼脸色不是很好,便没有开口说话,沉默麻木地任由宫人给他换上衣服。
等衣服换好之后,他才仰起小脑袋,脆生生地开口,“我们是要去看皇爷爷,皇奶奶吗?”
每一次只有皇爷爷,皇奶奶召见,母妃才会带着一群人来找他。
萧沉鱼冷冷开口,“没错,你要好好听话,这样皇爷爷皇奶奶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元儿轻轻点头。
萧沉鱼又道,“走吧!”
她的脸上重新恢复往常的神情,在元儿面前俨然就是一副严母的模样。
前往皇宫的路上。
雕花悬铃轿子里,萧沉鱼低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元儿,状似无意地开口,“元儿,你知道什么是娘亲,什么是母妃吗?”
娘亲?母妃?
虽然说萧沉鱼故意用平常的语气询问他,但是元儿生性敏感,尤其是对娘亲这个词,他很快想起了父王的警告。
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这么喊凌浅虞……
元儿捏着自己的衣角,摇了摇小脑袋,“不知道。”
萧沉鱼依旧不放松警惕,换了个方式问,“那你知道母妃和娘亲有什么不同吗?”
元儿听萧沉鱼差不多的问题居然问了自己两遍,心中更加警觉,依旧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先生说是一样的。”
萧沉鱼紧紧盯着元儿面上的表情,眸中一片暗沉之色。
元儿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就像一个安静乖巧的普通小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整个轿子里的氛围沉重压抑到让人感到出不了气。
半晌,萧沉鱼收回落在元儿身上的目光,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
栖凤宫。
叶皇后终于等到宫女来通报说萧沉鱼带着元儿来了,心中一喜,从位置上起来,走到门口迎接。
一看见跟着萧沉鱼身侧的元儿那熟悉的小身影,叶皇后就忍不住弯腰将元儿抱起来。
元儿一如既往地抿着嘴害羞,乖巧地问好,“皇奶奶好。”
叶皇后对着元儿的小脸亲了一口,嘴里喃喃道,“我的心肝宝贝,奶奶想死你了……”
这时候萧沉鱼站在一旁开口道,“元儿,见了皇奶奶要听话。”
萧沉鱼的话音刚落,元儿便伸手推了推叶皇后,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软糯出声,“皇奶奶放元儿下来。”
萧沉鱼告诉过他,在皇爷爷皇奶奶面前不能放肆,不能让皇爷爷皇奶奶一直抱着他,不然他们抱累了,就会不喜欢他。
叶皇后以为元儿被抱着不舒服,依言将元儿放下来,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没想到,元儿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很愿意亲近她们。
她失落地叹了口气,“元儿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上次尧儿不是说他在鼎风学院,病情好了大半吗?”
萧沉鱼站在一旁笑着劝道,“这孩子的病,反反复复都是这样,时好时坏的,皇后娘娘还是别太挂心了,免得伤神。”
叶皇后看着独自一人跑到一旁玩小玩具的元儿,依旧不甘心道,“不是说鼎风学院的元真长老医术高明吗?”
萧沉鱼亲热地挽住叶皇后的胳膊道,“是高明,我听说元儿自从去了那里,到现在回来的时候,都没有犯过病。”
叶皇后一边被萧沉鱼搀扶着往殿内走,一边嘀咕道,“这样啊,唉……我就希望元儿可以和我们更亲近点。”
萧沉鱼安慰道,“臣妾听闻太子殿下小时候也不爱亲近人,或许元儿和太子一样,都是这个性格。”
叶皇后不认同地摇头,“尧儿小时候那样,是因为他从小被我们送出去外面求学,一年只见一次,才和我们有些生疏,并不是天生的性格。你看泽儿,从小养在我们身边,就特别喜欢和我们亲近。就是元儿,他也不是从出生就这样的,若不是三年前那事,唉……”
叶皇后一提起了伤心的往事,便面露落寞之色。
萧沉鱼颇为愧疚地开口,“都怪臣妾,是臣妾没照顾好他!”
叶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事不怪你,那恶人是我们派去照顾元儿的,要说错也是我们的错,也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不用再自责了,我理解做母亲的心……”
萧沉鱼用手帕擦去眼角挤出的几滴鳄鱼泪,抬起头看着叶皇后,像是刚从沉痛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强作镇定道,“不说这些了,臣妾陪皇后娘娘进去用早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