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一颗泪珠当即顺着霍小兰的脸颊滑落。
不远处,屋内热闹异常,她甚至可以听到霍小亭和叶瑾之间有说有笑,可她连哽咽都要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出端倪,再惹杜茹生气。
“哭什么哭!”杜茹低道,“把脸擦干,回屋里吃饭,省得再连累我被骂!”
“是……”霍小兰忙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拘谨地抚着自己的腹部朝屋内走去。
餐厅内,霍小亭正在跟路崇明、叶瑾说着什么,逗得两位长辈合不拢嘴。
上次醉酒出丑后,陆棕这几日并未留在老宅。陆寒城虽夺了他的股份,却并未剥夺他的职位,然而股份变动公开透明,陆氏内不时流传着各样的流言蜚语,陆棕倍觉羞耻,索性请了假,在家里醉生梦死。
当着路崇明、叶瑾的面,杜茹扮演起了好婆婆,她殷勤对霍小兰道:“来,坐这里。”说着,还亲手去帮她拖椅子。
霍小兰见状,忙劝道:“妈,我自己来就好。”
可她一抬头,就看到杜茹眸中闪过的冷光,瞬间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做戏,讪笑几下,应道:“谢谢妈。”
“妈,”杜茹开口道,“既然小亭就要去陆氏实习了,那小兰是不是……”
叶瑾抬眸笑道:“你这婆婆方才还知道给儿媳拖椅子,怎么儿媳还怀着身孕就要赶她去工作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杜茹满脸尴尬,“我是想年轻人就该趁年轻多做些事,她现在怀着身孕,最重要的自然是安胎,等孩子生下来,家里有这么多佣人,再不济,我也能帮着带,她年纪还轻,总不能就在家里带宝宝吧?”
叶瑾认真盯着她看了半刻,扭头问道:“小兰,你自己怎么想?”
“我?”霍小兰一惊,忙去看杜茹的脸色,这一动作却被叶瑾看得清清楚楚。
“小兰?”她又唤道,“我是问你自己的看法,你看你妈做什么?”
“就是,”杜茹忙急着撇清关系,“你奶奶问你话呢,你看我做什么?”
霍小兰只好哆哆嗦嗦收回眸光,埋头道:“奶奶,我……都听妈的。”
闻言,叶瑾心下了然,不再多问。
同一时刻,陆氏旗下的露天夜场,门可罗雀。
此刻距场子最旺的时段还有几个小时,陆寒城乘电梯直达顶层,看到只有零星服务生做着为泳池换水等打扫工作。
一个服务生看到了他,忙上前道:“这位客人,现在还没开始营业,您可以稍后再来。”
“Amanda在吗?”冷漠的声音虽无高傲却极尽疏离。
服务生不由地紧张起来,毕恭毕敬道:“Amanda不在,通常她到十点左右才会来。”
“那么晚?”陆寒城挑眉看了眼腕上的时间,此刻不过8点而已,“她不是你们的经理吗?怎么会那么晚才来?”
服务生摸不着头脑,自顾自答着:“正因为是经理,才不必守时的吧……”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陆寒城已经不在了。
高档公寓楼下,陆寒城坐进车中给陆棕打了电话。
“喂。”
此刻陆棕正躲在自己家中,他让霍小兰住在陆家老宅,美名其曰佣人多、且他的母亲杜茹也能帮着照料,实则却是不想见到霍小兰罢了。
“三叔,您找我有事?”
“上次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怎样了?”
“女人?我不知道三叔指的是……”
“我既然没在家里戳破,就是给你留个机会,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不必在我面前演戏。”
“我想起来了,三叔,不是我演戏,这段时间精力都放在小兰的肚子上,还怎么顾得上其他人?我已经跟她分了,三叔大可放心。”
“分不分是你的事,你骗我我也没必要追究,我打给你是要让你辞掉她。”
“辞……辞掉?三叔,我当真不明白您的意思了。”
“婚礼上,你明目张胆让她和各个高管坐在一张桌上的事无可辩解吧?”
“婚礼座位的安排不是我亲自监督的,她能坐在那里,自然有充足的理由,三叔不必私事公事混为一谈。”
“好啊,那今天我就不谈私事,只谈公事,她是露天夜场经理的事,你总不好再推脱说不知情吧?”
话音落下,陆棕沉默了好一阵子。良久,他才应道:“三叔暗地里调查我?”
“陆棕,你的事我没必要调查,我只问你是否知情。”
“对,我知道,我们就是在露天夜场认识的,我没有徇私将她塞到这个职位上,三叔看一下近两年的营业额,也该知道她坐那个位子,实至名归。”
“近两年?”陆寒城重复一句,声调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好,那我感谢她为陆氏带来的利润,我相信陆氏也按照薪资制度给到了她奖励,既如此,就算两清了,你不必刻意提出来。”
“三叔当真不给机会?”
“陆棕,是你要我公事公办的,做夜场这门生意,利润大,风险也大,你应当清楚。”
“所以Amanda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
“呵,若经理不在,万一出现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引发难以收拾的危机,她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若知道,又为何明知故犯,长期迟到;若不知道,更没必要待在这个位置上了。我的话说明白了吗?”
电话另一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陆棕才道:“三叔,您不会是道听途说吧?Amanda工作兢兢业业,否则这些年那家店也不会销售额一再创新高,您说的这件事,我从未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没关系,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不能再否认了。陆棕,你让她十分钟内赶到夜场楼下,我在这里等着;若你做不到,那就别怪自己动手将她除名。”
“三叔,”陆棕的气势明显矮了下去,“你对我赶尽杀绝就罢了,怎么还搞连坐?我和她不过露水情缘,她没进陆家的门,更不是陆家的孙媳妇,平日里工作就算是有些纰漏,但瑕不掩瑜,难道你非要如此吗?”
“陆棕,赶尽杀绝的从来都不是我,说这种话之前,最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
“所以你根本就是在报复!是在报复我!”
“陆棕,你大错特错,你还没资格让我报复你。”冰冷的话语毫无波澜,仿若在说,若他陆寒城想让谁死,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他不出手,只是因为没必要。
陆棕彻底败下阵来,他低沉应道:“我知道了,我来办。”
放下电话,陆寒城仰头看去,公寓顶层已逐渐亮起霓虹灯火,绚丽多彩。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忽地分外怀念家里的炊烟。
他勾唇笑了笑,启动了车子朝陆宅赶去。
当陆寒城回到家时,一家人已经结束了晚膳。
“小亭说你要去办一些事,顺利吗?”叶瑾问道。
“嗯,没什么问题。”陆寒城一边应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霍小亭。
“呵,”叶瑾笑了,“看你急的样子,小亭已经上楼了,你吃饭了吗?我让周婶帮你盛碗粥?”
“不用了。”陆寒城冲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抬脚朝楼上走去。
卧房内,霍小亭正用电脑查着大型商场管理相关的专业知识,由于太过认真,并没听到陆寒城推门的声音。
“这么努力?”
忽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霍小亭吓得险些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她一脸委屈,伸出粉拳朝陆寒城心口砸去。
“呵,”陆寒城索性将她圈入怀中,不停地安慰着,眼角瞥向电脑,笑道,“你想学这些,直接问我就好,家里放着许多理论知识的书籍,够你学上一阵子了,但这种事,最重要的是实践,小亭,周末商场里将入驻一家奢侈品店,这家店将是整个洲最大的旗舰店,品牌方很重视,我们亦然,我带你去看看,熟悉一下整体活动流程,如何?”
“嗯,既然是剪彩,你也会上台对不对?”
“嗯,我会帮你留个位置。”
“不要,我不想那么高调,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在学习的时候,我必然不会接触到最真实的一面,你忘了摄影店的事情了吗?若不是在店里当了一天的实习生,我怎会知道大家攀门路、靠关系已经到了那种严重的程度?还有之前有人放言说认识陆先生,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指的又是哪个陆先生?这其中还有没有其他利益输送?”
陆寒城皱起眉头猜测道:“门店虽小,但这种事还是提早防范比较好,小亭,依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店员说大话?”
霍小亭摇摇头道:“应当不是,话是陈薇薇说的,那人你见过了,她好歹是部门主管,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当初也是看我人微言轻,才敢在我面前提起的。”
“嗯,”陆寒城在她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应道:“好,那就听你的,周末你随我去店里,我尽量跟你保持距离,但一些高管见过你,你也不必刻意回避自己的身份,我们不高调就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