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家出来,陈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都是懵的,皇上下令彻查,却没人肯伸手帮一把,连她的爹娘都不肯,若这些年来的旧账若都翻出来,皇上一怒之下要了竟儿的命怎么办……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脑子里一片浆糊,忽然车壁上传来“当”的一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她耳边嗖的飞过,钉在了另一面车壁上。
她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往车壁看去,只见那是一柄手指长短,样式十分普通的飞刀,刀尖上扎着一张字条。
陈容盯着那飞刀浑身寒毛乍起,差点惊叫起来,她抖着手将飞刀拔下来,取过字条打开,只见那上面写着:想救孙竟,戍时末,深井巷。
陈容愣愣的看着字条上的内容,想救孙竟……反复读着这四个字,她的头脑渐渐活泛起来,接着往下看,戍时末……戍时末已经很晚了,她一个妇人,如何能出府乱走?!
………………
午后的大安宫,宁静异常,十四公主照常回寝殿小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纷乱全是阮梅钦执意离去的身影,她轻轻叹一声,原以为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与另外一个人相知相许,为了对方可以付出一切。可阮梅钦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幻梦。
她觉得自己陷入昏沉的迷雾之中,失去了坚持和目标,看不清未来。
听说皇祖母已经召见母妃,与她说了此事,想必母妃回头就会找机会与她说起。她哽咽的翻了个身……或许听从祖母和父皇的安排嫁给靖鲁侯世子也没什么不好,两不相欠,无需挂心,她的日子依旧可以像现在一样,安然平静。
想到这,她怎么也躺不住了,索性起身出了殿,吩咐人不许跟着,一个人顺着回廊缓缓踱步。
不知不觉,十四公主走到了先前因走水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碧霄宫,她皱眉正想往回走,却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上,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用帕子系着头脸,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十四公主惊呼一声,那宫女双目一眯,飞身便朝她掠了过来。
十四公主反应不慢,余光看见那边走过几个人,立即大叫道:“刺客!有刺客!来人啊!”
那几个人闻声迅速赶来,那刺客宫女见状抓起十四公主猛地一推,趁来人接住十四公主的功夫,几个闪身便消失了……
十四公主背对着一个人的胸膛,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劫后余生的欢喜让她对身后的拥抱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竟忘了躲开,只听身后的人开口问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没事吧?”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十四公主耳边响起,她的脸不由热了起来,连忙跳开一步,从背后之人的环抱中脱出,回头去看。
这时,一旁为男子领路的小宦官却大惊失色:“公主殿下?”
十四公主扫了小宦官一眼,没有理会他,看向那男子,视线在他面颊上转了转,却没认出这是谁,是个生面孔。而对方听说她是公主,有些惊讶,连忙行礼:“原来是公主殿下,是在下失礼了。”
一旁的小宦官连忙介绍到:“公主殿下,这是靖鲁侯世子,特地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一听是靖鲁侯世子,十四公主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猛然狂跳起来,愕然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他……他竟然就是靖鲁侯世子……
见十四公主忽然变色,靖鲁侯世子不禁有些疑惑,小宦官连忙在他耳边提点到:“世子,这便是咱们大靖朝的十四公主!”
靖鲁侯世子一听,看向公主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英俊的面容竟然腾的红了。
十四公主本来白了一张脸,结果看见对方居然像个女孩子般脸红了,登时觉得有点好笑,反倒放松下来。她垂了垂眼,掩住其中的笑意,目光正好落在他的左脚上。她忽然想起,靖鲁侯世子小时候左腿受了伤,想尽办法也没能治好,最终成了跛子。
只是他此时端端正正站着,却看不出来。
靖鲁侯世子得知眼前的人就是父亲为自己求娶的公主,颇为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方才的是什么人,青天白日怎的会有刺客……”
十四公主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差点被刺客给伤了,说道:“不知,我走到这里,便忽然撞见她在附近鬼鬼祟祟,还蒙着脸……”
一旁的宦官说道:“奴婢这就让宫中侍卫前去搜寻!公主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再遇见什么危险。”
十四公主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这时,靖鲁侯世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一个人,若再遇见那人怕是不安全,在下送公主一段路吧。”
十四公主诧异的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倒是有这样细的心思,从前与阮梅钦在一处,总是她想办法保护他,此时感受到被人保护,心下便生出异样的感觉。而她也确实害怕再遇见歹人,便没有拒绝,点头道:“有劳了。”
“公主客气。”
十四公主垂着眼走在前面,心下没来由觉得有些紧张,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着自己,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靖鲁侯世子在看她,心下紧张极了,一路走回春晤宫竟是有些累了。
她在门前站定:“多谢。”
靖鲁侯世子躬身一礼,并不多言,转身离开了。
十四公主这才看见,他行走时左脚微偏,却走得并不慢,也不是很明显。“传言还真是不可尽信。”
“公主,您回来了?”
延陵一直担忧十四公主一个人出去会出什么事,此时听闻小丫头禀报,急忙道门口来迎。她见公主看着远处发愣,便问:“公主,您看什么呢?”
“方才我碰见靖鲁侯世子了,竟是出奇的端正温和。”
延陵一愣,随即一喜。只听十四公主说道:“兴许嫁给他并非坏事,至少……”
至少什么,她没有说,延陵却心有所感,往远处看了一眼,靖鲁侯世子已经走远,看不真切。
………………
天色落黑,滚滚雷声在天际乍响,电光将屋檐下灯笼的光芒完全掩盖,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陈容心神不宁的坐在桌案前,透过屏风隐约看见外面电闪雷鸣,树影凌乱。
婢女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陈容,声音有些慌乱:“夫人,老爷又被留在宫里了……”
“什么!”陈容蹭的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自孙茂真跟着孙竟屁股后边入宫,父子俩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府了。孙竟进了皇城司,孙茂真晚上就在宣德殿跪着。她派人去打听,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看来皇上这一次是真气的不轻……”陈容跌坐回椅子里,“可是,别人可以不管,我却不能不管……”她闭了闭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眼看就要戍时末了。”
“戍时末……”陈容微抖着手站起身:“备车。”
婢女惊讶,这个时辰二门都锁了,“夫人,天色已晚,您要去哪里?”
“别问那么多,你只叫信任的婆子开了门,备车随我出去一趟。”
婢女迟疑片刻,“是……”
陈容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又披了斗篷,上车吩咐车夫前往深井巷。
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云簮一听“深井巷”三个字顿时大惊失色。“夫人,琵琶琴瑟等艺人的外教坊就在深井巷附近,虽不是妓家,可也是鱼龙混杂,您为什么要去那里?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
陈容心中那里不知道,此时也是七上八下,“我知道……咱们小心点,尽量不要被人认出来。”
云簮见她一定要去,也不敢再说什么。
到了地方,陈容将兜帽带好,让车夫在巷子口等着,自己带着云簮进了深井巷。
隔壁巷子弦歌声声,热闹非凡,愈发衬得深井巷幽深寂静,狭窄逼仄。她缓步往前走,试探的出声问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她顿住脚步前后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耳边只有隔壁巷子里歌女或柔婉或娇媚的歌声传来。
正不知道怎么办,前面突然传来破空之声,陈容僵硬的站着,一动不敢动,嗖,一柄飞刀钉在她身前的地面上,刀尖上又是一张字条。
陈容呼吸发颤,镇定心神将其捡起,打开字条,上面写着:外教坊,找玉奴。
“外教坊……”
陈容眉头一皱,对方居然让她去外教坊,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如果直接让她去外教坊找一名伎家,她断然不会去。可对方先是将她诱来了深井巷,此时再让她去外教坊,她便不会轻易放弃。
毕竟来都来了,若是不去,实在不甘。
想到儿子,陈容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了,转身出了深井巷。
此时正是夜里外教坊最热闹的时辰,花灯明亮,华彩遍地。外教坊乐舞伎人们聚集自处,门外有个婆字守着门,陈容示意云簮上前去问。
云簮也没来过这种地方,缓步挪过去,门前的婆子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见她模样便知有事详询,主动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呀?”
云簮心中打鼓,犹豫问道:“请问,这里可有一位叫做玉奴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