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抚额,原来裴适真一直都是这么买东西的,也不问价格,随手抓一块银子丢过去,只会多不会少,然后自己从人家的摊子上拿了就走。
要把这种狐仙似的人拉回凡俗人世,就得从讨价还价这种小肚鸡肠的事开始。她摁住裴适真的手,嗔怪地说:“你是不是傻,那块银子,够买三五个上好的新罗婢了,拿钱给我,你看着。”
讲价钱这种事,其实幼安也并没有什么机会特意练过,可每个人都有自己无师自通的领域,再加上幼安有意要示范给裴适真看,直接发挥出了生平最高水平。舌灿莲花之下,卖东西的那位很快就败下阵来,砍了三分之二的价格,还额外赠送了两竹筒米汁。
幼安捧着还烫手的点心,嘻嘻笑着跳回车上。那妇人不服气,远远地对着裴适真说:“这位郎君真是好命哟,一看就知道出身贵重,娶个小娘子又这么厉害,家里要攒下金山银山了哟。”
“怎么那么小气,改日再来照应你的生意就是了。”幼安一心只当裴适真听不懂这些,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合拢帘子把老妇人的聒噪声隔绝在外。
她把装着米汁的竹筒递过去,笑得眉眼弯弯:“其实那凉糕本就不值钱,那个价钱我都嫌贵呢,这两个竹筒里的才是好东西,你尝尝啊。”
裴适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地接过来,送到嘴边,一口下肚,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向手边的痰盂了吐出一块乳白色的东西。
“哎哎,别吐啊,”幼安抬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那是雪耳,很贵的,这两竹筒米汁,金贵就金贵在那上面了。”
平生只吃黍米和猪颈的裴适真,根本不知道雪耳是什么东西。幼安看见他两只眼睛里露出迷茫神色,就试图解释给他听:“有一些树木上面,潮湿的时候会生霉,有一种特殊的霉,长出来是这样雪白的,可以养成好大一朵,采下来就是雪耳了。”
裴适真听了前一句话,原本又送了一口到嘴里,紧接着就听见了后面一句,那一口就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生生憋得脸都绿了。
幼安实在撑不住,笑得东倒西歪:“对不住,是我解说得太详细了。那些官员的夫人,都喜欢用雪耳进补,不过她们多半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她轻轻叹一口气:“所以说啊,有些事情难得糊涂,何必非要究根问底呢,是不是?”
裴适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他很想一声应下来,哪怕从此再不是有天纵之才的京中传奇,他盯着幼安的脸,贪婪地看她生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