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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出镇河中(六)(1 / 1)

李曜领后军本来走得不急不忙,这次朱温偷袭河中是他一手安排的,但却不是历史上原本会有的一件事,这是一个变数,他无法以“先知”的姿态去应对。

在他设想里,王珂虽然在历史上被朱温不战而夺了河中,但那次是因为李克用无法出兵相救,王珂自知不敌,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然而这一次却大大不同,李克用的河中大军刚刚在关中平乱,并且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这个时候朱温偷袭河中,王珂应该不至于手足无措,只要坚持到李克用赶到,此番大难也就该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毕竟此时的朱温应该不会生起和李克用战略决战之心。不过与此同时,朱温毕竟已经统一中原,按照汴梁的战略态势,也应该会用这次对战来试探一下河东军的实力,以此来做一个敌我实力对比,所以朱温虽然不会大打,但也绝不会不打,指望他如以前一样看见李克用就退避三舍,那也不可能。基于这个设想,李曜才会故意掉在后军,目的就是在梁晋双方战成僵持之时,以生力军、救世主姿态杀入战场,一举决定胜负,从而为他下一步计划打下基础。

应该说李曜这样的想法,还是有理有据,符合事情的正常发展脉络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珂居然只撑了一天,就被朱温的气势汹汹被吓破了胆子,竟然直接开城请降了!这消息真是让李曜这么时刻控制自己情绪的人都恨不得破口大骂:竖子不足与谋!

不过,李曜心中虽然恼火,但他毕竟是个在战略问题上很沉得住气的人,面上只是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安时,你来时,大王可还有别的话命你转达?”原来这次来通知李曜的使者,居然是郭安时,也就是郭崇韬。

李曜与郭崇韬有一面之缘,是上次从扬州回太原之前,那次李嗣昭派了任圜为其使者秘密会见李曜,而同时郭崇韬也作为李克用的使者去面见杨行密和李曜,转达了李克用希望李曜早日北归的意思。

不过那一次时间紧急,郭崇韬与李曜并无多少交流,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说了正事。李曜当时发觉郭崇韬与他说话,纯粹公事公办,没有丝毫表示亲近之意,这说明郭崇韬并不如何看好自己。李曜虽然知道郭崇韬的能力,有心尽早将他收之麾下,但这种事不能强来,人家既然还看不上自己,那说明自己这棵树还算不得上好的梧桐,引不来凤凰。他知道自己当时还如同易经里说的潜龙在渊,最是需要低调隐忍,积累实力之时,也就没有露出对郭崇韬的招揽之意。

然而河东的局势在李曜北归之后却骤然大变,数月之间,李克用原本最有声望地位的两名义儿李存孝、李存信接连失宠,李曜却因为那场令人拍案叫绝的所谓“三千对二十万”之战而再次名动天下。他用如此微薄的兵力将朱温后院闹得鸡犬不宁,甚至一度拿下洛阳,使朱温被抓一子,而汴军重要人物张全义如今还被软禁在太原,这般战功,使得他在河东军中的地位上升得飞快,虽然其本兼各职级别并不算高,但实际上他如今几乎已是河东除李克用以及盖寓之外的第三号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郭崇韬自投李克用沙陀集团,如今已经十四五年(无风注:郭崇韬投李氏时间史书无明确记载,且各资料多有冲突,拙作采用这一时间的说法,其缘由在料、染料、煤炭、矿山、建筑甚至还有修路架桥,按照外间有些玩笑的说法:“河东军械监除了没开窑子,简直什么都做。”这话当然夸张了很多,但也能说明河东军械监用后世的话来说,实际上就是一个横跨多产业的超级大托拉斯。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大托拉斯没有董事会,更没有什么股东大会,其事务基本上由其掌监李曜一言而决。这情况要是放在后世,估摸要被叫作独-裁。

为何李曜在河东高层人缘好?有这样一个军械监在手,大伙为自家兵丁要武器装备得找他,要战争储备得找他,甚至想建个更好的营房都得找他,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那人缘还能差得了?李存信被杀之后,连李存贤都数次在公开场合附和赞同的李曜的话,还不是形势所迫?

正是因为这些,郭崇韬这次面见李曜,态度就好得多了。

只见他拱手一礼,客客气气道:“大王还问,水运处的大船,是否可以在半月内赶到?”

附录:

(一)关于投李氏之时间

(册府》卷三0九:“太祖杖钺雁门也,崇韬为李克修之纲纪、从定京师、平巢贼”。若依此,则崇韬之投李氏或在“太祖杖钺雁门”之前,亦或在已授雁门节度之后。今由所谓“杖钺雁门”之时间考之。

1.薛史《《武皇纪上》有误

薛史《《武皇纪上》:中和元年(881)“四月天子乃以《武皇为雁门节度使《武皇即率鞑靼部万人趋雁门。五月,整兵二万,南向京师。”然《新唐书·表·方镇二》:唐之设雁门节度,乃在中和二年(882),此前雁门非镇名,属代州,为河东节度所辖。可见《武皇纪上》有误。

2.《新唐书·沙陀传》亦有误

《沙陀传》云:中和元年“有诏拜克用代州刺史、忻州兵马留后,促本军讨贼,克用募鞑靼万人。趋代州。”至中和二年(882),克用率二万五千入南下,“自阴地(地处汾州南界,在今山西灵石县南。关久废)趋晋(即晋州,治所在今临汾),会河中,帝闻,擢克用为雁门节度。”此亦有误。

3.“杖钺雁门”辨正

据《通鉴考异》卷二四所引《后唐太祖见闻录》:中和元年三月,“陈景思赍诏入鞑靼,召李克用屯蔚州(今山西灵丘),克用因大掠雁门以北军镇。”司马光进一步考日:“是岁(笔者按,即中和元年),克用但攻掠太原,又陷忻代二州,明年十二月,始自忻代留后除雁门节度使。盖此际(按,即元年三月)赦其罪,复为大同防御使(按,大同军治所当在朔州之马邑,亦即今朔县东),及陷忻代,自称留后,朝廷再招之,始除雁门。薛史误也。”《通鉴·唐纪七一》进一步订日:中和元年,“李克用虽累表请降,而据忻、代州,数侵掠并、汾,争楼烦监诏(王)处存谕克用:‘若诚心款附,宜且归朔州俟朝命”’。此皆明证:初,并未授忻代留后,而是复其大同防御使,召屯蔚州;其忻代留后,乃为中和元年夏陷忻代后而自称;当然,此时更未授雁门节度。关于其自称忻代留后的时间,据《唐末见闻录》、《太祖纪年录》等载:李克用于元年五月南下,因“遇大雨,六月二十三日班师雁门”,三十日“却回,收却忻、代州”。可知,据忻代而自称留后自当由中和元年(881)七月始,而天子诏命其为雁门节度,时在克用率部真正南向京师行至河中之时。其时间,《太祖实录》订为“明年(即中和二年)正月”,而《太祖纪年录》与上引《通鉴考异》俱订为二年十二月,据上诸考,当依张昭《纪年录》及司马光等十二月说。由上观之,所谓“太祖杖钺雁门”,实为陷忻代而自称留后,其时间自中和元年(881)七月始,至二年十二月南向京师止。而(册府》等所谓“杖钺雁门”,乃为隐恶夸饰之语。

4.崇韬之投李氏,非在李克用自称忻州兵马留后之前

据《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四所引《唐末见闻录》、《太祖纪年录》等载,唐乾符以降,李克用虽于大同兵变后自称大同防御留后,然国昌、克用父子之势力只在代北。于其时也,代州为河东节度所辖,李克用虽时南下侵掠,但代州始终为河东抵御沙陀之前哨。于此期间,沙陀最大一次南下时在广明元年(880)正月:据《通鉴·唐纪六九》可知,其一路风驰而下,意在剽掠,并未得攻入代州城内。故可知崇韬不可能于此时投李氏。又据薛史及《通鉴》,乾符六年(879)冬,李钧将上党(按,即潞州,今山西长治市,时为昭义军治所,上党为其秦汉时旧名)太原之师屯于代州;广明元年(880)春,天子复命李涿率兵数万屯代州;三月辛未,宰相郑从傥充河东节度,由是沙陀不敢冒犯;至六月,李涿攻蔚州(山西灵丘),国昌战不利,七月,“独与克用及宗族北入鞑靼”。

由上可见,广明元年之前,在时人眼中,李国昌父子乃北蕃加叛逆,看不出日后将有飞黄腾达之势,故崇韬于此时断不会叛朝廷弃父老而投沙陀。设若居然如此,当国昌“独与克用及宗族北入鞑靼”之时,其将焉往?以是推定,崇韬之投李氏,肯定不早于中和元年五月李克用南下据忻、代之时。

由上可订,崇韬之投李氏,当在中和元年七月至二年十一月间。

(二)随李克修于昭义典军务之时间

关于李克用何时得潞州及泽州,诸史所载错讹纷乱、杂无头绪。本文限于主旨,不能细陈爬梳考核之始末,今权将结论归纳如下:

1.关于昭义分为两节及克用初只取一郡说

(1)关于昭义之有几郡。《元和郡县志》卷十及《旧唐书·地理志》皆载,昭义节度,又称泽潞节度、上党大都督府,治潞州,领潞、泽(今山西晋城)邢(今河北邢台)沼(今邯郸东北)磁(今河北磁县)五州。然而,《新唐书·孟方立传》所载之昭义,却只有“潞、邢、沼、磁四’。那么,泽州哪里去了?据宋人张齐贤《洛阳揞绅旧闻记》卷二《齐王张令公外传》、《通鉴考异》卷二五、薛史《张全义传》等考之,光启二年(886)之前,泽州为河阳军(治所河阳,今河南孟县西)诸葛爽部所据。

(2)克用非同时取泽、潞二郡说。上引(孟方立传》又载,因孟方立“谓潞险而人悍乃徙治龙冈(即邢州)”,由是引起潞人怼言,遂致引克用取潞州。“自是,孟方立以山东三州为昭义,而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旧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旧唐书·僖宗纪》,薛史《武皇纪上》、《李克修传》,《通鉴·唐纪七一》皆因此说,谓克修初只取一郡。那么,克用何时方得泽州?据《通鉴考异》卷二五所引后唐张昭《太祖纪年录》、薛史《张全义传》、《武皇纪上》、《李克修传》考之,光启三年,河阳军内战,李罕之、张全义以泽州赂克用以求相助,克用遂以安金俊为泽州刺史。依司马光所考,其时间当在六月。

2.关于克用连得泽潞二郡说

《通鉴考异》卷二五“十月,克用取潞州”条引薛史(孟方立传》(按,非今所传之薛史),“四年二月克用自河中陕度河”条引《太祖纪年录》及《旧唐书·王徽传》等又认为,中和三年十月前已据泽州,或日,光启三年时,克修既已“连收泽潞二郡”。

3.当以初只取一郡说为是

考唐末之泽潞,乃为各家纷争之地,易手频繁,诸史之异,或各据一端。由中笔者疑中和三年(883)至光启四年(887)之间,克用或曾一度占据泽州,既而复为河阳所据。今权采初只取潞州一郡说。其取潞州之时间,薛史《武皇纪上》订为中和三年十一月;而《李克修传》及《通鉴考异》卷二五所引《孟方立传》皆订为十月;《通鉴》则进一步订为“冬十月辛亥(十八)”。今依《通鉴》。由此,订克修当于中和三年冬十月辛亥(十八)之后仅称留后,至四年八月始表为昭义节度较为合理。

4.崇韬典军务之时间

由上可知,崇韬之典军务,自当在中和三年(883)十月辛亥(十八)之后。

(三)奉旨凤翔及用为中门使

1.奉使凤翔

此事详情不见史载,笔者推测,事当在大顺元年(890)夏秋之季张涪伐河东之时。据史,克修于大顺元年三月卒,由是,崇韬“归隶太原,以为典谒”。五月壬子,张?睿帅师发京师,六月,“会宣《武、镇国、静难、凤翔、保大、定难诸军于晋州。”至八月,克用部将李存孝擒孙揆,伐河东之众遂节节败退,至十一月大败而归。由此分析,崇韬之“奉使凤翔”,时当在五月至八月之间,旨在游说凤翔帅李茂贞,以瓦解张涪伐河东之行动。据《通鉴》,此次进兵中,“邰、凤之师未战而走”,“(韩)建兵不利,静难、凤翔之兵不战而走静难、凤翔、保大、定难之军先渡河西归,溶独有禁军及宣《武军合万人,与韩建闭城拒守。”《通鉴考异》卷二四引《太祖纪年录》云:“邰凤之师望风遁归。”由上可以看出,如果说李茂贞的凤翔军在此次行动中起了什么作用的话,那就是每战率先“不战而走”、“望风遁归”,以陷张溶于孤立挨打之境地。据史,此后一段时间李茂贞渐与克用密切,故日崇韬“奉使凤翔,称旨”。(册府》卷三四七、三0九俱载:“奉使凤翔,称旨”,迁左教练西宫使。依上考,事当在大顺元年(890)六月间。

以上考证主要参照刘国宾先生《郭崇韬生平事迹考辩》,转论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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