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嗑了两粒瓜子,伸出手,朝顾啸天勾了勾手指。
顾啸天十分配合的把耳朵凑过去,听苏韵说,“您知道,我哥刚醒那天下午,我去医院的时候,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顾啸天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后续,当即把耳朵往后一撤,“他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臭丫头吊我胃口吗还?”
苏韵又嗑了颗瓜子,才闲闲的道,“他说,他要跟我嫂子造小孩。”
“......”顾啸天把这句话咀嚼消化了好几秒,脸上才慢慢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脸上的狂喜藏都藏不住,“你说的是真的?他真这么说了?”
“这种事我还能骗您?您就等着抱曾孙孙吧。”苏韵继续嗑着瓜子。
这句话正合顾啸天的意。
快八十岁的人高兴的跟个小孩儿似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三谁的话都不爱听,可他肯定能听得进去江希浅的话啊。
工作不工作的,还有什么事能比造孩子重要?
顾啸天当即就给江希浅打了电话,告诉她顾庭深不爱惜身体,坚持要带病工作,谁劝都不听,请求江希浅监督他。
江希浅接到电话倒是没想太多,当即就答应了。
苏韵听着顾啸天夸张又做作的话,连瓜子都忘了嗑。
老头子瞎话张口就来的吗?什么叫谁劝三哥都不听,关键是他老人家劝了吗?
演技真不错,真是怕了怕了。
老爷子还在继续叮嘱,“希浅呐,你一定要好好监督他,不要让他再工作了,要让他适当的锻炼,好好滋补身体...”
江希浅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听老爷子说话,一边拿着画笔修改设计稿。
老爷子前面那些话,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听着听着,她怎么觉得有点变味儿了?
加强锻炼,加强营养,这都没问题。
滋补身体是个什么东东?
还没等江希浅回过味来,老爷子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话锋突然一转,“那臭小子是不是还没跟你求婚啊?”
“......?”江希浅笔尖一顿,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求婚?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好像听不懂老爷子说的话了。
“不管怎么样,浅浅你放心啊,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你不要有心里负担...”顾啸天的话还在通过电话线不断的传过来,江希浅却是彻底凌乱了,她真的一句都听不懂啊。
直到挂了电话,江希浅转着笔才慢慢回过味来。
怕不是苏韵把那天顾庭深说的关于造孩子的话说给老爷子听了,老爷子才特地打了这个电话?
长长舒了一口气过后,江希浅打了个电话给顾庭深。
他慵懒的嗓音传过来,似乎裹挟了冬日午后阳光的温度,“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这就是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了。
江希浅被他撩的耳朵发烫,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才堪堪稳住气息,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不是让肖扬送文件去给你处理了?”
顾庭深靠在露台的座椅上翻文件,当即‘嗯’了一声。
江希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把工作看的很重要,可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公司的事,可以先缓缓啊,医生不是一再叮嘱你暂时不能过多用脑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的语气中有少见的急躁,听的出来是真的忧心。
顾庭深合起文件放到手边的圆木桌上,轻笑一声,“既然这么担心我,怎么不搬过来监督我?”
江希浅脖子一梗,“谁担心你了?是爷爷给我打电话,让我监督你。”
嘴还挺硬。
顾庭深长腿伸到搁脚凳,两腿交叠着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慵懒,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同舒缓优美的大提琴曲,“那你来不来啊?”
斯里慢条的拖着尾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在这蛊惑意味十足的声线里,江希浅生出几分明晃晃的错觉。
就好像有个乖巧漂亮的小男孩,忽闪着他乌溜溜的黑眼珠,晃着她的胳膊跟她撒娇,让她无从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可即便知道他是故意的,江希浅心底还是软的像是一团棉花,忍不住柔声哄他,“你乖乖听话,好好休息,我干完手上的活就过去,可以吗?”
某人气若游丝的声音瞬间元气满满,“好。”
江希浅:“......”
男人一旦撒娇示弱,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更何况是个那么妖孽的男人。
江希浅手底下原本无从修改的设计稿,这会儿倒像是从哪得到了灵感,思路瞬间喷涌而出。
等她把修改稿改到满意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车开进金水湾,小区里面的节日氛围愈发的浓郁,道路两边的火树银花,将这里变成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江希浅降下车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车载音响里传出旋律优美的歌声,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炎炎夏日——
恍惚之间
回到某年某月某一天
微风吹过的对白
清晰的脚步离开
我们的故事
充满悬念的开篇
辗转的情节在迂回中蔓延
你缺席过的片断依旧在上演
曾经的依赖
害怕被伤害
转身后的黯淡与无奈
时过境迁
美丽的衣裳
掩盖不住错过的无奈
时光它早有预言
所有过去的坠落
看清了因果
当初眼神碰撞的一瞬间
剧本中的故事便已经上紧了弦
辗转经年
所有的失去
是上天的安排
如果早明白
能否安心留下来
美丽的句点
时光早就有预言
一切的成败
是上天精心的安排
...
这首歌是当初她给《盛装&时光》录的小样,做好了后期,音质更加婉转悠扬,哀怨中透露着一丝淡然,淡然中夹杂着几分慵懒。
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被唱的漫不经心,却是横亘在心口无法言说的伤。
那天张之栋给她打完电话之后,就把这首做好后期的歌发到她手机上了,今天才想起来听听。
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带着夏日里暧昧的记忆,宛若做了一场旖旎的梦。
一切好像回到原点,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又像是有什么烙印篆刻在了生命中。
车内歌声渐渐停下,江希浅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抽回,小区对面的广场上,又接着响起这首歌的前奏。
紧接着,质感空灵的女声缓缓的倾泻而出。
江希浅下意识的降下车窗放缓了车速,想起张之栋发歌给她时说的话——
你这首歌,已经火了。
至于是怎么火的,火到什么程度,他没说,江希浅也没问。
不过,连这种高档小区对面的商场外面都放了这首歌,至少也算得上是小火了。
江希浅刚要升上车窗加速驶离,陡然看到路过她旁边的两个小姑娘,激动的拉着彼此的手停下来,其中一人道,“嗳?你听你听,这是今天我们在学校广播里听的那首《衣殇》啊!”
另一个激动的跺脚,“哎呀!真的是哎,好听好听!就不知道是谁唱的,我之前还在网上搜来着,可只搜出来是《盛装&时光》电影的主题曲,歌手信息一点都没透露。”
“这么神秘的吗?我开始以为是哪个大牌歌手唱的,可听来听去这声音还挺陌生的,但就是好听,能撩起人情绪的那种......”
暮色四合,江希浅推开车门下来。
她有段时间没来,庭院的景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深冬万物凋零,即便这绿意盎然的院子里,也免不了有几片枯叶被寒风吹落。
只见颀长挺拔的男人套了件薄毛衣,孑然一身,站在枯叶飘零的路灯下。
橘黄色的冥冥灯影中,她看到他黑色瞳仁里细碎光芒下映着的自己,心脏猛跳了一下。
连带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出来了?还穿这么少。”与其说她在责怪,倒不如说是心疼。
顾庭深一手提着她的包,一手牵着她往别墅里面走,“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出来看看。”
这是嫌弃她来的晚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赶个设计稿,花了点时间修改,就来晚了。”江希浅底气不足的解释道。
她感觉到他的手有点凉,“你是不是站外面等很久了呀?”
顾庭深偏了偏头,看着她的侧脸,“没有,刚出来。”
晚饭过后,江希浅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
她之前离开金水湾的时候,顾庭深给她准备的衣服,她都没有带走。
洗完澡,她直接套上了之前的睡衣。
江希浅拉开卧室的门,一眼看到书房的灯亮着。
这家伙怎么还屡教不改了?
江希浅一恼,提起脚步就朝书房走去。
她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了。
如她所料,顾庭深正伏案处理文件。
书房暖气足,他把高领毛衣脱了,只穿一件白色衬衣。
上好的衬衫面料,勾勒着他精健紧窄的腰身,一双傲人的大长腿,更是修长笔直。
他身体板正的坐在那里,微垂着头,笔尖在白纸黑字间飞舞。
似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高级的禁欲感。
听到动静,顾庭深笔尖微顿,侧过脸,一抬头,衣着单薄的女孩儿面色微愠的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