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听灵染说起过这些事。
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父亲。
她心头一动，低下头看着灵染。
男人痛苦的皱着眉，手在不知何时又端了一杯酒在喝。
他醉了，醉的厉害。
“我爹……不，莫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治世之才，他心思玲珑，他才华横溢，他——是这世间，我最佩服的人。”
说起莫执的时候，灵染的眼底都是悲痛，酒杯都被他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他伸手捞了捞，只是隔得太远了，他没有拾起来。
只是目光看着地上的水渍，有些恍惚罢了。
“他最喜欢喝酒了，也爱酿酒。”
“他啊——该是这天下的主。”
“我家小眠一声的血脉，就继承于他。”
“不过，我家小眠像她娘亲多一点，都是绝世的美人。”
完全被勾起了回忆，灵染说的停不下来。
娘亲？
莫眠止眸光一亮，诧异的低头，“我娘亲是谁？”
莫执从来没有在莫眠止的面前提起过关于她娘亲的任何事。
连名字也没有。
“嘘，不可说，不可说……”
“可我想知道，灵染，我想知道。”
灵染却只是摇头，嘴中说着不可说。
看样子，哪怕是醉了，有些事，还是无法诉说。
“别闹，你不会想知道的。”
灵染说完这句话，便睡死在了莫眠止的怀中。
莫眠止顺了顺他的长发，用玉簪束起，才是将人扶了起来。
慢悠悠的往屋中走去。
莫眠止如法炮制的在屋中设置了结界，只不过不同的是，身在结界中的人，走不出来。
做好一切后，莫眠止走向了苏木。
少年一直就没有变过，还在冥想，莫眠止朝着苏木伸出手。
“苏木，醒醒。”
她倒是想知道，一个魔修的人，要如何用仙修那种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灵力。
不怕两股灵力在身体里打架吗？！
莫眠止能发现，其实也是因为先前苏木往她身体中传输过灵力，那时，只是过渡他自己身体内的魔力，他就已经受了伤。
又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纯净的灵力去冥想。
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灵染清醒，怕是不会让她碰苏木。
那她心中的疑惑，就真的解决不了了。
她不要这么浑浑噩噩的。
因为莫眠止的呼唤，少年的眼帘动了动，缓缓睁开，而不等莫眠止说什么，少年的身体骤然化为流光散开，整个村庄都在崩坏着。
浮华的外表散开，显露于人前的，满是残垣断壁。
劈裂天地的雷电，将眼前的黑暗划破了一道明亮的口子。
大雨瓢泼。
刹那时间，莫眠止的身上都湿透了。
她睁着眼，完全是懵的。
眼前的人不见了，不远处的的屋子也不见了，一切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来，她一直都生活在灵染给她布的虚幻结界中。
和结界中的世界相比，这里像是地狱——
真实的川北之境，已经全然成了残垣断壁。
到处都是破败的痕迹，毫无生机。
只有雷电声轰鸣而下，真的人头脑昏聩。
怎么，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染——”
“苏木——”
“宁哥哥——”
茫然之后，她反应过来，大声叫着这些人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是震天动地的雷声。
一道雷劈下，莫眠止瞳孔陡然一颤。
虽然光亮一闪而逝，但是她依旧看到了那个人影。
在高山上，男人立在悬崖边……
莫眠止直接御剑而去。
到达山脚时，却被一个结界挡住。
“灵染，发生了什么，你放我进去！”
她不知道灵染为什么会被雷劈，但是这么大的雷电，他真的受的住吗？！
困住她的结界松动，应该也是因为这些雷电的原因。
她不知道他在这雷电之下站了多长时间，但是心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她握紧了清幽剑，用他教她的招式，竟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剑上，一剑劈下！
她被结界震得往后退，摔在了地上。
力量反噬，呕出了一口血。
她瞪眼眼睛，望着高山上的那抹身影，纵使隔的很远，她也能清晰的看到灵染。
向来如雪洁白的衣服，此时满是血迹。
一道雷一道雷的劈下。
像是一刀一刀的在剜着她的心一样。
鲜血淋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连接劈了几次，可都被结界弹开。
大雨倾盆，落在她身上，都像是针刺一样，身体疼，心更疼，疼的让她无法呼吸。
她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难道就要看着他被劈死吗？
被抛下的人，为什么都是她？
死又怎么样？
活着的人，永远都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只能抱着回忆，浑浑噩噩的度日。
何必呢。
“灵染，你要是敢死，我就敢陪你一起去死！”
大雨下，她的声音，突破天际。
嘶声力竭的一声吼，莫眠止脱力一样的倒在了地上。
身心俱疲。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要瞒着她呢？
说什么喜欢。
说什么我的小眠。
都是骗子！
“哈，竟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伴着雨声传入了莫眠止的耳中。
可莫眠止现在满心都是灵染，根本顾不得那人。
那人手拎着长剑，就朝着莫眠止冲了过来。
杀意凌然。
眼看着男人就要冲到莫眠止的跟前了，莫眠止指尖轻轻动了动，清幽剑从一旁飞出，直接贯穿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瞪着眼，眼底具是血丝，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清幽剑轻震，男人的灵魂还来不及从身体中飘出，就已经被清幽剑吸收了个精光。
“你，你没事吧？”
苏木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一旁赶来，看到男人已经死了，长长的呼了口气。
他一直在追杀这个男人，他是川北之灾的罪魁祸首，也是引来天劫的罪魁祸首，不，也可以这么说，他只是利用了这次的天劫。
不过，索性之前灵染在每个村庄都设下了结界，保护的仅存的人。
可是剩余的魔魂，全部都死在了这些天雷之下。
莫眠止从地上坐起，双目无神的朝着他看了过去。
“解释一下吧。”
她身上染了血迹，抬头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满目呲红，看着骇人。
苏木脚步一顿，垂着头，发丝沾在脸上。
“哗哗哗——”
雨骤然下大，从天际劈下的雷，声音大的瞬间就淹没了苏木的声音。
莫眠止看着他的，看懂了他的话。
他说。
[国师大人在渡劫，我们帮不上忙的。]
是的。
帮不上。
他们这样的修为，在这种雷击下，撑不下来的，瞬间就会魂飞魄散。
莫眠止仰起头，看着那抹缥缈的白色人影。
呵……
苏木咳了一声，深深的望着那抹人影。
若是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死她自己？
他咬了咬牙，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去，一路上流下血迹，很快便被大雨冲刷，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苏木犹豫了片刻，拍了拍莫眠止的肩，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
“国师活了这么久，每隔一千年就要经历这么一次，那么多次他都承受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苏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莫眠止，只能这么说。
但至于她有没有听进去，他就不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在她的周围布下一个结界，挡住了雨水。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忽然开口了。
“这次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他的灵力，在溃散……”
是的，没有聚拢，反而在溃散。
苏木瞳孔微颤。
她察觉到了？！
苏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无法开口。
自从莫眠止冥想开始……到现在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
而这雷，从半年前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到底是多大的罪孽啊！
“他能不能活下来。”幽长的一声，满是心碎的味道。
“会的，他是国师，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神。”
苏木仰起头看着远处的人。
没人知道，那些雷打在身上，到底有多痛。
雷雨的中心。
男人早就看到了莫眠止。
在看到她破开他的结界走出时，他的心就完全沉了下去。
眼看着她被自己设下的结界打伤，他恨不得下去把人救走。
可是，他不能。
小眠，我会活下来的。
没人知道雷声什么时候会停，大雨在翌日的时候，缓缓停了，只是天空昏暗，一点光亮也没有。
川北原本是仙境一样的地方，此时却比地狱还要来的凄惨和荒凉。
毫无生机。
莫眠止在这一待，就是几天几夜的不吃不喝。
苏木担心她的身体，只能趁她不在意的时候两人打晕带走。
在这也下去，她就算是修行者，这身体也受不住。
而在苏木带着莫眠止离开后，这片废墟上，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一脚踏出，金色的光从他身体里迸出，直接冲开了结界。
“灵染，我当你是朋友，用命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又白白送死的，毕竟，我女儿那么喜欢你。”
男人的声音清润，说话间身影已经站在了灵染的身前，指尖缓缓点在了灵染的眉心，金光绽放，生生挡住了那毁天灭地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