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跑了出来，急急蹲在我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
“我扶你起来。”
然后我在他连拖带拉的搀扶下起了身子。江程皖小心翼翼将我打量一遍，确定无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没想到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我拍拍裤子，无所谓地调侃道：“你说，我们今晚都说了多少个不好意思了。”
他闻言笑起来：“我自己去把衣服晾起来，你在这坐会儿。”
“好。”我应下，然后静静望着他在阳台上轻轻踮着脚的动作，生疏而严肃，想必以前是甚少做的。
“对了，江总，您一会儿怎么回去？”
他挂了上去，回过头道：“我打车就行。”
“那你的车？”
“先停这儿吧，我明天会让人来开走。”
“嗯。”我点点头，却蓦地发现周遭空气早已渐渐凉了下来，这才猛然看见空调上已经闪烁起来的指示灯，不禁喜出望外，“诶？空调好了？”
“嗯，我修了一下，你试试好不好用。”
“你真厉害。”
他笑笑，轻轻倚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不答话。
“你平时在家也会自己修么？”
“我家东西一般不修。”
我一愣，是呵，他是江程皖，住在城中最贵的别墅区的江程皖。他不用修东西，他所有的器物都可以是崭新的前沿的高质量的。如此这般的江程皖，就算帮我修了一台空调，也改变不了他高贵的身份。
“这样啊。”我干笑两声，“我家东西倒老是坏，可惜我自己也不会修。”
他没有接我的话，也许他并不明白一个东西总是坏的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江程皖在晚上十一点多离开了我家，并且拒绝了我要送他下楼的要求。
他握着我那张写了自己姓名和地址的纸条，塞进了裤子的口袋里：“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对了，忘了说，我叫江程皖。”
“我知道，我听曼曼说过。”
“曼曼？”他念叨了一遍，可能在他的脑海中还没容下这个名字。
“晚饭时候和我一起的那个。”
“这样啊。”果不其然，他说，“我记不清了。”
然后他下了楼，看上去该是没什么问题，想必酒已然醒了大半。我突然想起来，很多我想要和他聊得都没有聊，比方说我最近正在写一篇关于房地产的报道，再比方说我很想知道陈曼曼口中的那位越哥到底有没有喝下那杯酒。
可是直到我趴在窗台上都看不见他身影之时，我才突然想起来，更重要的事，他那件娇嫩而金贵的衣服还挂在我家的阳台上。
我叹了口气，悠悠回身。
这样的人，和我全部的交集，大概也只能有这一台空调，和这一件不能机洗的西服罢了。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很多年后我会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幕，回想起我凝视着他仰望过的星空，迎接着我和他本该完全没有交点的两种敞亮未来。时间从来没有在哪一个结点停下过脚步，世界上最可怖最执着的行走，就是岁月的脚步。
惊鸿一面，从来是孽。可惜这个道理，不应该由江程皖教我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