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的家人如何。他的子女,妻子,以及远在高地边的姐姐一家,去了流水中段的妹妹。在搜集者们走进他家门的那一天,他没有机会看到任何人。他几乎是一直昏死的。
或许他已没有家人。就像搜集者们偶尔把一家人全吊在战车底下。如果他还有机会往车底一瞥,就会看到他曾经深爱的那些人残缺而发黑的残骸,假设他还能认得出来。在某些年份里,某些人的记忆里,搜集者总是这样行事。
但是,在另一些年份中,搜集者们似乎又仁慈一些。他们只杀死夫妻,或是放过其中拥有矿工职业的那一个。儿童,特别是女孩却总是被放过。札从未考虑过他们为何这样时不时改变策略,但那个被撒满河面的人,他的家人都还活着。或许他们正碰到一个仁慈的年份。地上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规矩,全凭年头的好坏。
他终于在那狭小的牢笼里睡着了。在梦中,他在工坊里吹真空管。绕线转轴拉出无穷无尽的金属丝。加热炉让他浑身湿透,喘不过气来。年复一年,不知意义何在。是的,当然有意义,他供应多余的声线管给雕工,然后去温室主那里拿食物。一切都是事先说好的。这样他们便活着。继续献祭给黑天。继续活着。是为了活而献祭。是为了献祭而活。
他的手疼得太厉害了。即便他没有手,而且也睡着了,那里好像仍有一双慢慢死去的手在发疼,让他发出呓语般的呻吟。搜集者们如幽魂般在箱子角落里监视着他。他不知道理由,然而害怕也不需要理由。他们是黑天来的,黑天与他们是一体的。让黑天胜利吧,让黑天发怒吧。再也没有什么献祭了。
在迷乱的疼痛与混沌里,时间好像绕线转轴一样飞速旋动。当札又一次思绪清楚地离开箱子时,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一个比任何屋子都宽阔的圆厅,金属的颜色质地都很陌生。搜集者们拽着他,用手势商议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札看不懂他们所指的是谁,那是个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手势。他心想那或许是搜集者的头领,随即又为这个念头惶恐起来——如果真有一个头领,又有什么必要见他?谁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搜集者们拖着他往前移动。走廊是一种奇怪的弧形结构,一点点往里弯曲,墙壁覆盖着柔软而低矮的陌生植物,当他们走进时会发亮,并且喷射出阵阵焕发微光的彩雾。札闻到那没有味道的雾,便觉得恐惧渐渐淡化了,好像他的铁手那样迟钝无觉。
半途中,另一个人从岔路里加入了他们。他走在拽着札的搜集者旁边,没有引起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