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陈冲沿大河西岸南走,一直走到洼石,等他们看见封冻的圜水,再折而向西,蜿蜒的山道就像是过往的岁月,陈冲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走过来的,可偏偏却又渡过来了,仿佛就是短短的一瞬。而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瞬后,他又看到隔水相望的圜阳圜阴两城,以及城外炊烟杳杳的乡里了。
正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犹豫着在路边问道:“请问,是陈使君吗?”陈冲闻言转首,发觉原来是一名独臂的老人,他坐在茅屋前,正眯着眼睛打量自己,但语气又不甚肯定。
陈冲并不觉得他熟悉,也许是一个老乡亲?陈冲这么想着,缓缓勒缰下马,上前攀谈道:“我是陈冲,老人家有什么事?”
老人见他靠过来,确认了身份,顿时展露了由衷的笑容,他没有先回答,而是转首朝村中大喊:“是老使君!是老使君回来了!”这句话就像是蜜水一样,瞬间聚拢了村子里的一群人,乌泱泱地向陈冲围上来。一些侍卫颇为谨慎,但陈冲还是让他们退下去,自己与村民们走在一起。毕竟久居长安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与民一体的感觉了。
围绕陈冲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纷纷向陈冲述说着自己的由来。原来这一里都是当年陈冲至西河赴任后,第一个冬天安置的灾民。只是执行授田令后被迁到此地。说到这的时候,众人对陈冲又是千恩万谢,有的还拿出当年陈冲发的木牌,做出骄傲的神情。
陈冲初时觉得高兴,但他很快又发现,里内的百余口人中,除去老弱妇孺外,仅有十余名壮年男丁,而且皆有残伤,好的是断去几指,坏的甚至连整条右腿都断去了。他问其缘由,里民们皆称是随军征战所致,整个并州之中,几乎七成的男丁都有参军会战的经历,而西河郡民尤甚。只是里民并不因其而哀伤,谈起战事反而与有荣焉,对陈冲夸道:“老使君的兵法没得说,天下第一!”
这句话却让陈冲刺痛了,他抱起一个才三岁的孩子,看着这些人眼中对他流露出的慕犊之情,他忽然心想:“即使我让神州一统,又真的对得起天下苍生吗?”这个问题他无法自己回答,因为只有眼前的人们认可才是有意义的。
他决定此夜在这里渡过,与乡人们同食粥菜。探看周遭,令陈冲稍有安慰的是,里中百姓的栏中牛羊虽少,但多有鸡鸭,比起当年在西河乞讨无衣的窘境,还是好过了不少。
饭食时,陈冲又问及乡县吏治是否清平,乡人则答断狱尚贤,征缴则失之于暴。陈冲正思忖得失间,不料乡人反问陈冲,听闻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