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决定休憩片刻。
他找到一块二丈见长的山岩。这块山岩好似一根伸开的食指,除去岩石风化的纹理外,还在两侧各裂开两道斧凿般的长痕。而在山岩的根部,又有一小块凸起将山岩与山壁连为一体,刘备躺上去休憩,刚好可作为枕头。
他整夜都在给各营理清防务,此时已是疲倦之极,不料刚刚靠上石枕,一股凉意从后沁入昏热的识海,轻拂散他的焦虑与烦恼,倏忽瞬间,他似忘却一切尘世因果,沉沉睡去。
他开始做梦了。
梦中他身处一处大泽之中,四周群山围壑,唯见明月当空,俯照湖水。杨柳依依,波光粼粼,刘备行在山林之间,心中却不存一念,只是孩童般赤诚的求知之心仍驱动着他沿泽而行。
月光明亮如烛,星光如同萤火虫聚成的光团,水边芳草仿佛浸透的麦芒,湖水仿佛玉丝织就的纱衣,褶皱里透出游弋于针脚间的红鲤来,鱼尾摇曳,竞相出水,便在这跃出水面的一瞬之间,红鲤的鱼鳍化作双翼,鱼鳞化作鸟羽,鱼群纷纷化作红莺,环绕着他,一触便又冲上夜空。
在这振翅声中,渐渐露出箫鼓之声,刘备狐疑地望向四周,却一无所有,唯有这箫鼓之声时大时小,时隐时现,似在山水之间来回游荡,让他寻不出源头。但这箫鼓却动听如天籁,让刘备想起一株桑树,他回过身,赫然便见身后是一株桑树,那古桑高达五丈,遥望童童如车盖,而跃出的红莺纷纷驻足在树冠,用一种精灵般的眼神注视着他。
刹那间,又一阵冷风从湖面吹起,清爽忽转阴湿,让刘备倍感不适,湿冷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桑叶凝结出清白的水露,湖水中的涟漪轻轻泛滥,从水纹中显现一条修长的白影,其长不见其尾,唯见白影探出水来,露出带角的蛇首。
月光与星光熄灭,山谷一齐陷入黑暗,箫鼓之声也不知所踪。刘备摸着背后的桑树,本能般地直视白蛇。白蛇的眼眸有一层金色的角膜,散发着薄如羽绒般的光雾,点亮白蛇的瞳孔,让刘备清晰地从中看到了自己。
那是自己的孩童模样,面孔上有茫然的神情,也有自信与坚定,他从中似乎唤醒了自己的血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血管里流动,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认识“她”。
白蛇盯着他“嘶嘶”不已,良久,竟开口说出人言:“赤帝子孙,自你祖斩我子以来,已近四百春秋。今天命毁祸,天数坏尽,五德轮回,火德堪去,土德源始。昔日我子死于乃祖剑下,天道有常,我特来此取赤帝剑,还天地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