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 / 1)

殷牧悠窝在屋子里,怕冷得要命,连窗户也不敢开。

听到声音,他这才缩到了窗前,用一根细竹竿撑起了窗户,冷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冷得他颤抖了好几下:“怎么了?”

尧寒献宝似的,双手举着那支玉兰花。

殷牧悠愣住许久,怔怔的看着他手里的玉兰花,上面的花蕊全开了,仿佛玉石那般洁白无瑕。

他朝尧寒伸出了手,接过尧寒折过来的玉兰花,纤细枯瘦的手指拿着玉兰花枝,那手指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殷牧悠病了许久,容貌也有所折损,约莫再不复从前那样,有时自己看着……都觉得难看。

殷牧悠接过尧寒手中的玉兰花枝,轻轻的嗅了一口:“真好看。”

尧寒见着他的模样,耳根红了起来:“……嗯。”

好看的不是玉兰花,而是他。

这些天,他整日的躺在床上,也不像之前一样陪他一起玩了。

回到温宅已经有一月余,屋子里总是弥漫着『药』味。尧寒极不喜这种味道,可容缇说,殷牧悠身子差了,只有这些才能维持他活下去。

他偷偷尝过,苦到了极致。

然而殷牧悠每次都一口喝下,仿佛什么苦味儿都不曾尝到,依旧笑得淡然自在。

尧寒又急急的说:“若是你喜欢,我每一日都摘给你!”

殷牧悠刚将花枝放入青花瓷瓶中,不由无奈说道:“玉兰花期三月便过了,届时你怎么送给我?”

“那便用灵气强行留住,我不管!”

“总是这么任『性』。”殷牧悠垂下眼眸,淡淡道,“强行留住,也总有花谢的一天。”

尧寒心中若有察觉,忽然间疼了起来。

他明明连那些噬骨的痛都不怕的,唯独怕他做出这个样子。

呼吸间吸入了外面的冷风,像是一把刀子,从肺部一直弥漫到身体里,刮在他的五脏六腑。

“那你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好起来,我们便成亲。”

“玉兰花留到那个时候就行了,用它来装饰。”

尧寒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话,殷牧悠用手承在窗台,眼中泛着温柔而弥散的光:“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尧寒『露』出一个笑容:“温琅,你从来没骗过我,我相信你!”

他全心全意,眷恋而信任着他。

殷牧悠嘴唇泛白,却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傻,所有人都会骗人。”

尧寒脸『色』微变:“……那你刚才是骗我的?”

“不是刚才,而是以前。”

尧寒古怪的看着他:“什么时候?”

殷牧悠思绪游离,开始胡扯起来:“比如……明明知道是白禹偷吃了,却还是故意逗你,说你怎么那么贪吃那一次。”

尧寒皱紧了眉头,最后又松开:“……你这么爱使坏,跟谁学的?”

殷牧悠一本正经的回答:“孟雨泽。”

尧寒醋坛子打翻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殷牧悠笑出了声,自己吃自己的醋,看着太好玩了。

当初他也被这么欺负来着,现在嘛……他长进不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殷牧悠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在尧寒嘴角落下一个吻:“不许问。”

尧寒:“……”

“不要以为你亲了我一下,我的气就消了。”

“那怎么办?”

尧寒继续拉着他,落下一个强势的吻。

这七年来,他已经把这个动作重复了无数次。他的吻向来是炙热的,只是这一次,他知晓了对方正在生病,所以小心翼翼,对他犹如珍宝那般。

一吻之后,殷牧悠的气息都有些不顺了,那张病白的脸也就此染上了红晕和生机。

他虽然生病,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尧寒本以为不会持续太久,可直到三月的时候,他都没能好起来。

那天晚上,大夫们『乱』做了一团,他茫然无措的站在外面,身旁唯有容缇陪着他。

里面渐渐传来了痛哭的声音,尧寒想要冲进去,却被容缇拦下。

“他死了。”

“死?”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看到尧寒哭成这样。

容缇垂下眼眸,心中微微泛疼。

有些人可真是傻,明明知晓前方苦海无边,却一如往前的趟上一遍。非要沾染里面的水,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破烂不堪了,才骤然间反应过来。

御灵术已断,他和尧寒都自由了。

可容缇根本就不想,甚至想在他身边多待些日子。

他深深的懊悔了起来,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非当年的任『性』,何以导致了尧寒成为凶兽?

容缇身体微微发颤,手里还捏着殷牧悠给的书信。

这是写给齐褚的,殷牧悠专程吩咐,让他别太快给齐褚。

“都是我的错。”

尧寒失魂落魄的站在外面,胸膛处束缚他的心头血渐渐消散:“不要、不要散开……”

可无论怎么喊,那个位置的心头血都一点点干涸了。

殷牧悠下葬的那一日,外面阴云密布,白幡扬扬。

尧寒恍惚间想起,他是见过这一幕的。

七年前,在王都,齐岚的葬礼上。

他曾问过殷牧悠,为何要在周围陪葬那么多玉石和瓷器。

殷牧悠的回答,他至今难忘——我位居亭侯,若以后死了,也会如齐岚一样陪葬这些。

所有人都哭红了眼,尧寒冲到了最前面,死死的挡住了这些人:“不需要,不需要这些。”

“你想郎主的墓里什么都没有吗?!”

“他不用这些的。”尧寒仍是倔强的看着众人,眼底赤红一片。

“滚开!”

徐常林发了怒,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他已经知道了些内情,得知郎主这些年来颠沛流离,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这只凶兽,不该存活于世!

“你再不让开,破坏郎主的葬礼,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容缇也哑声道:“尧寒,你让开吧。”

尧寒直直的望向了他,一字一句的说:“他答应过我,不要这些的。”

里面挤。

再说了,那些陪葬品都配不上他。

棺材已经先放进去了,尧寒朝身后的墓道望了一眼,表情温柔而缱绻。

“他唯一的陪葬品,我希望是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

陶邑这些天把两人的亲密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和郎主是什么关系。

陶邑望向了徐常林,哽咽的说:“便……听他的吧。”

“可……”

“徐常林,别说了,这些都是郎主的意思。”

徐常林眼眶更红,死死的低下了头。

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多言。

原本消失七年的人回到了温宅,他们全都是欣喜而雀跃的。殷牧悠回来的时候,花霓快要临盆,她本来说生了第二胎,坐完月子就继续回到殷牧悠身边侍奉的。

然而还没等到她回来,殷牧悠便魂兮归去。

郎主回来,约莫是想落叶归根吧。

他们纵使不喜尧寒,可最后七年,尧寒却是陪在郎主身边的人。

天空阴云密布,始终不见雨丝落下。

三月慕春,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玉兰花已经彻底凋零,梨花开得就像是白雪那样。

尧寒『露』出一个笑容,一步步的走到了墓室里面。

他脑海里浮现过一个画面,也在玉兰树下,见过殷牧悠似的。

而如今玉兰花落,他也永远闭上了眼。

尧寒眼中还有泪花,墓『穴』逐渐被封死,外面的光也渗透不进来了。

太美好的东西,终究会消散。

仿佛那一树玉兰花,开时缘来,谢时缘散。

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着殷牧悠病时,常常笑着对他念叨的那句诗——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重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来世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写下一个世界,qwq给他们两多发发糖的那种,想让他们甜一甜再去现实世界,再加上还有一些伏笔可能要再一个世界才能铺设好。下个世界完应该就是现实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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