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他正要起身走开的时候,那老韩头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在咱们离开东三省的前一段我回了趟家,我爹也没了,就剩我娘了。”
刚要起身的商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便有些失神就没有动。
“得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都四十了,我娘都快七十了。
我娘就说,唉,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
我就说,娘,是小七不孝。
我娘就说,扯蛋,跟你有啥关系,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哟。”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商震不由得心动了一下,他的眼前便开始闪过自己曾经熟悉的人的面容,比如他三哥,比如阵亡的二憨子,比如跟着西北军去养伤现在也不知道消息的小簸箕,比如这次又当了逃兵的白展。
商震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有些事情就象自己打鬼子,发生的情况就发生了,发生了就得承认,就得立刻马上毫不拖延的把眼巴前的事情做好就得想法消灭敌人保存自己。
而这有些事情就包括同伴的失去,死去的死去,失踪的失踪,逃离的逃离。
这和战斗时所发生的情形本质是相同的,发生了就不可改变,因为变化是一种任何人无法左右的趋势,难道就这是大老笨所说的诸行无常?
不行,我还得找大老笨唠唠去。
商震心里想着便站了起来,而这时他又扫了一眼那个陪自己坐在木头墩子上的老韩头。
那老头又在叭嗒烟了,夜色已经黑下来了,他便也只看到了个身影和那抽烟时偶尔闪烁一下的红光。
难道,这个老韩头便如同大老笨有一回说的那样,是高人来点化自己的?
不过这也只是商震在脑海中划过的这么一个念头,就象他这辈子从脑海中划过的那比天上星星还要多的念头中的某个念头。
也正因为如此,商震就又想到,人的念头多了去了,刚刚有个念头可能放个屁的功夫就忘了。
就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高人?大老笨那都得算高人了,而自己呢,打死过那么多的日本鬼子,或许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高人呢。
夜色中的商震不由得哑然失笑,然后,就往院子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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