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监队惊魂 (3)
蹲在门口的几个老号儿松一口气,冲大家招手:“你们可以去走廊上逛逛,注意老大点儿,一看他往后走,赶紧回来。” 大家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藏文生和一板一眼喝菜汤的胡金。元庆回来了,关上门,蹲到胡金的身边,轻声问:“你是不是想玩自残?”胡金四下瞅了瞅:“我早就有这么个打算,现在不走更不行了。这段时间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连累你。” 元庆说:“别真的伤了自己。” 胡金凄然一笑:“不玩真的出不去,别以为政府傻……好了,你赶紧走。” 元庆站起来,用力捏了一把胡金的肩膀:“祝你好运。” 胡金斜眼看着元庆,笑得像个淫贼:“看我的好了,胡某人爱面子,不达目的干脆阉了……”老五回来了,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懒洋洋地坐在走廊北头一把椅子上的庄世强站了起来,那帮人里忽地蹿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强子,我来了!”庄世强不说话,张开双臂。那个人怪笑着上来抱住了庄世强:“强子,你果然是在这里啊,兄弟我没有白盼你!”
元庆躲在几个人的后面,冷冷地笑了,嗬,果然是万杰,看来他一直没有出去……元庆估计,万杰肯定是在劳教所里被人检举出别的事情来了,这才发回“一看”,然后到了这里。既然庄世强知道了我是谁,看来我后面的路要艰苦了……元庆苦笑了一声,不怕,看守所那么凶险我都度过来了,怕你个“皮子”干什么……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元庆还是感觉闷得慌,心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攥着。庄世强和万杰松开了拥抱,两个人站在那儿说话,庄世强不时往元庆这边瞟瞟,万杰不住地点头。老五招呼着几个人往最南头的一个教室走,经过元庆的身边,神情诡秘地瞅了他一眼。元庆估计老五听到了什么,很有可能万杰在路上问过他,刚下队的有没有一个叫元庆的?元庆的脑海里忽然就浮出了小满的影子,潜意识里,元庆有盼望小满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的欲望。小满此刻应该在看守所开始干活儿了吧?元庆猜得没错,这时候,小满正跟在大腚的身后给小号那边分饭,嬉皮笑脸,
一口一个“表哥”。万杰跟庄世强挥了挥手,摇晃着身子向元庆这边走。元庆想要回教室,可是脚步挪动两下又停下了,扒拉开身边的人,直直地瞅着万杰。万杰没有停下,抬手点了点元庆,微微一笑,径自进了南头的那间教室。元庆咬咬牙,转身进了教室。胡金没有抬头:“万杰来了?”元庆“嗯”一声,走到自己的铺位,直挺挺地躺下了,眼前冒着的全是那天晚上的镜头:万杰在跑,背后中了一石头,万杰扑倒了,小满冲上去,抽出他的腰带,勒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抽;元庆按着一个人,挥拳,肩膀上一凉,回头,万杰举着一把菜刀;小满中枪了,古大彬端着猎枪在晃,元庆看不清楚那把猎枪指向万杰还是指向自己和小满……肩膀后侧有点儿凉,元庆反手摸了摸,一条疤,那是万杰留给他的……万杰,你来吧,老子不怕!元庆反身抓住了铁窗棂子。
雨后的风有点硬,像刀子,元庆的心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刀子的感觉。庄世强在走廊上喊:“各组的回屋啦,开始学习!”老疤突然进来了,直扑元庆:“我看见万杰了,你不要跟他冲突,有我。” 庄世强站在门口,用手里的一根竹条敲了敲桌子:“刘组,学习时间不好‘串号’吧?” 老疤回头盯着庄世强看了一会儿,摇头一笑:“对,你比我懂门儿。”走到门口,回了一下头,“薛队刚才在下面强调了,在关键时刻发现暴力事件的带头的,一律按‘狱霸’处理。”庄世强嘬了一下牙花子:“多谢刘组提醒啊,你要是不提醒,我的手还真痒痒了呢。” 老疤走出去,冷不丁探回了脑袋:“痒痒了就‘撸管儿’(手淫),哈哈。
”庄世强一脚踹关了门:“那是你!嘿嘿,这小子还是那个德行……喂,胡金呢?你‘撸管儿’给大家看吧?”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薛队和周队站在门口。庄世强丢下竹条,冲门口哈一下腰,直起身子对大家喊:“全体起立,欢迎政府训话!”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薛队进来,压了压手:“大家肃静,下面给大家分发学习材料。”回头冲外面勾了勾手,一个犯人抱着一摞小册子进来了。薛队让庄世强给每张桌子发了两本,然后说:“这上面有法律知识,大家可以先看看,然后结合自己所犯的罪行,将思想体会写在上面,政府会根据各位的认识态度决定你们将来的去向。”转头问庄世强,由新来的藏文生担任本组组长。藏文生!”“以后你就不要兼任这个组的组长了,半晌没有动静。
薛队皱了皱眉头:“病了?”藏文生从桌面上抬起了头,脸色蜡黄,精神恍惚:“你在喊我吗?”薛队看看藏文生,摇摇头:“看来看守所的材料有毛病……谁是元庆?”元庆喊声“到”,站了起来。薛队上下打量着元庆,笑了:“这还像个人样儿。元庆,以后你就是这个组的组长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 元庆的一声“是”还没说出口,就被胡金的羊叫唤拦住了:“哎哟……我不行了……”薛队冲周队一摆头:“问问他怎么了。” 周队走到胡金的桌子边,刚站下,胡金就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妈呀……”周队蹲下,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薛队,他病得很严重!”薛队踱过来,眯着眼睛看胡金已经褪下裤子的两腿中间,他看到的是一只血乎乎的烂西瓜。胡金被安顿好的时候,入监队的晚饭已经开始了,面条,一人两大碗,满走廊都是呼啦呼啦的喝面条声。 大墙外面,晚霞像蒸汽一样升腾。
周队上来,把元庆喊到值班室,告诉他,胡金的伤情据法医鉴定,明显属于自残,这是抗拒改造的行为,大队决定暂时让他住院,伤情缓和以后要关他禁闭。元庆说,他不是自残吧?没来之前我看过他的法医鉴定,属于重外力击打,阴茎萎缩,阴囊积水……周队摇摇手说,那是以前,现在的伤情是新的,难道今天还有人打过他?元庆的脑子一激灵,差点儿说出庄世强的名字来,慌忙摇头:“没人打他。” 元庆不想说胡金挨打的事情,他知道,无论在看守所还是在监狱,只要沾上“点眼药”这码事儿,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周队嘱咐几句让元庆好好负责,一切要听政府的话,起身走了。回到教室,元庆拿出老疤给他的烟,给大家发了一圈,把剩下的半盒丢给了老五。下午休息的时候,老五的一番话感动了元庆,老五那番话的大意是,他之所以成为庄世强的帮凶,是因为害怕挨打。这话让元庆琢磨了半天,最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不出评价来,只有一声叹息,在这儿,什么样的人都能碰上。
庄世强没到这个教室来,钱广睡觉前对元庆说:“老大在走廊上跟一个大个子聊了一晚上。” 半夜,元庆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坐起来,听见有铁门打开的声音,好像有人被抬了出去。天亮时分,元庆听见钱广在跟一个人嘀咕:“藏老师自杀了……”张眼一看,藏文生的铺位空空荡荡。元庆的心里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有一声冷笑,这就是君子?逃避现实,小人一个。